全球顶尖的医学中心之一,在骨科及免疫学等领域贡献的卓越建树而蜚声国际。
裴安颔首,“闻先生患有遗传性的强直性脊柱炎,在半年前发现脊椎与髋部中间有异状物,持续增大会压迫神经。穿刺后确诊为良性肿瘤,预计在本月中旬开刀手术。”
随着他的话,面对宁嘉青震惊而悲恸的表情。
裴安犹豫片刻,还是将实情告诉他,“关于闻先生的免疫遗传病,两年多以前他来加州时,就已经确诊了。”
彼时突兀的手机铃声响彻在空荡走廊,他低眼,提醒宁嘉青:“宁先生,电话。”
处在僵麻状态下的宁嘉青,没有思考地接收指令,伸手去摸兜里的手机,一个没拿稳摔在了地上。
金属外壳撞击在瓷砖上的声音,使他眼睑颤了颤,低头看到来电显示是韦京年。
国际信号不稳,韦京年的声音夹杂着通讯电流,“嘉青,你人还在洛杉矶?我这边有个老板想联系——”
“闻珏病了。”
宁嘉青低哑地说出这四个字,打断了韦京年的话。
对面沉默须臾,说了声对不起。
韦京年告诉他两年前自己替宁嘉青去枫香晚苑看望闻珏,骗他人已经离开。
其实那时已经知道闻珏患病的事情,并且出于私心替他做决定,瞒了他。
面对韦京年的道歉,宁嘉青置若罔闻,没有半分责怪,只说:“不,这一切都怨我,只能怨我。”
“两年前我不应该负气离开,我该把那份体检报告看完。当时哪怕心里有一点疑心,也该找滕雪问清楚,可是我没有。”
他话间自责不已:“他身体已经虚弱到这种程度,我还要带他去坐缆车,雪山顶上那么冷……他半夜出去找我,我让他受了那么久的凉,如果不是我也不至于——”
裴安抿了下唇,在一旁劝慰:“其实和这些影响因素不大,闻先生主要是因为他母亲遗传病的影响……”
可宁嘉青全然听不到,不是在对他说话,也不是电话那边的韦京年。
而是在拷问心里的另一个自己:“当初明明清楚阿暹患病吸毒背后可能有什么隐情,我却因为嫉妒选择故意无视。要是我能早些知道及时干预,闻珏就不会发生车祸……”
宁嘉青眼睛通红,掉下眼泪:“如果当时我再强一些,哪怕有现在一半的能力……我就能保护他,一切都是我没用。”
裴安怔然,一时说不出话。
听到身后细微声响,他回过头。
看到靠在轮椅上的闻珏从急救室被人推出,他面容苍白,鼻间悬着用来提高血氧饱和度的浅绿色吸氧管。
裴安下意识想去接护士的手,闻珏却摆了下手,唤他:“嘉青,你来。”
宁嘉青背影蓦地一震,转身收起手机走过来,单膝蹲在轮椅面前。
闻珏伸手,轻轻用指腹擦去他脸上的泪,轻声说:“开心点儿。”
听到这句话裴安眼睛倏然泛红,低下头别开了视线。
而宁嘉青的眼泪却掉得更快,一颗接着一个破碎在他的手背。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因为输氧的缘故,闻珏呼吸略重,“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还有未来。”
他垂眼看着身前的人,输氧管浮起白雾,微笑着说:“接下来可能要麻烦你来照顾我了。”
宁嘉青低头深吸了口气,泪水掉在地板上。片刻后抬眼看他,满目深情,“从我去康养院试着学做护工开始,往后的时间里我在脑海里排练过无数次……我知道终将会有这么一天,我也一定能照顾好你。”
“好,那我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你。”
闻珏无奈地叹气,又去擦他脸上的泪水,“好了,不哭了。你也知道在病人面前保持好情绪,才更有利于身体恢复不是吗?”
宁嘉青起身捋了把脸,点了点头,控制好情绪后接过轮椅:“我带你回去。”
回到医学中心后,针对情况主治医生进一步诊治。反复拍片,仪器检查。
宁嘉青在检室门外,透过小窗看着一根细长尖锐的无菌穿刺针,缓缓插入闻珏的腰部。
他红着眼不忍去看,可也要看。
闻珏的每一处疼痛,他都要记在心里。
翌日上午,检查结果出来了。
活检依旧是良性,这毋庸置疑。
医生讲是因为肿瘤压迫了脊椎神经,引起髋部周围暂时失去知觉,影响了自主排泄。
延续先前的方案,切除肿瘤同时进行髋部关节置换手术。会极大地改善这种情况,抑制脊柱炎症的发展。
根据身体状况评估,主治医生将手术提前了一周,但闻珏血清铁下降比较严重,又因身体本身曾遭受重创截瘫。所以近期需要重点用药恢复身体机能,支撑手术的顺利进行。
在一切明晰妥当后,闻珏签字知情书。
尔后将桌上的纸张移向宁嘉青,递给他笔指了指家属一栏,微微歪头笑着与他对视。
宁嘉青鼻尖蓦地发酸,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英文名字。
医生看到他们二人指间的戒指,带着出于工作外的私人情绪,微笑着说:“我们都是上帝的孩子,保佑你们。”
接下来的时间里,宁嘉青安排好集团事程后。心无旁骛地照顾闻珏,几乎接管了所有的护工工作。
闻珏醒着时,他一直陪在身边,照顾日常生活起居。
有时葡萄膜炎复发,不能长时间用眼,便替他念书读报。
录下Field环欧巡演的每一场直播,放给闻珏听。
闻珏睡下时,主动和裴安去学习护理知识,恢复肌肉的按摩手法。
日常要用的护理工具,都由他一一消毒清洗。闻珏的每一餐,都是宁嘉青根据他的身体状况,让私厨准备不同的食物。
宁嘉青珍惜与闻珏的每一分每一秒,睡觉时也要紧握着他的手。
闻珏要用许多药,每日例行检查,打针输液几乎占去一半的时间。
药物的副作用使人困倦昏睡,疾病让他体力有限。
有时宁嘉青和他聊着天,再看他时对方已经合上眼睑睡着了。
宁嘉青数不清多少次将睡着的闻珏从轮椅抱回床上,可每一次抱起总觉得比上一次又轻了些。
他急迫地想留住怀间的重量,然而抱得愈紧,愈觉得紧贴的肌肤炽热温度使冰雪消融。
雪山好像正在融化。
宁江在接到宁甯的电话时,人已经在医院的走廊。
他黑着脸,咬牙愤怒道:“甯甯你不用劝我,这小子他就是——”
后面的话宁江难以启齿,气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因为宁嘉青在寿典上闹得那一番,年近六十人的宁江人前人后赔礼道歉。
细究自己儿子这样做的原因,对方告诉他大概是为了闻珏。
起初宁江以为他是为别人对闻珏的刁难打抱不平,虽然他和长姐已经离婚,但确实为宁家做了不少事。
他知道宋冶平理亏,也不是什么成大事的人,不敢怎么样。
这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宁江没再细究。
可宁嘉青人在美国迟迟不归,多次给他打电话也无人接听。
后来宁江特意到公司找到韦京年,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韦京年没说多余的话,只告诉他:“闻哥病了。”
宁江实在纳闷,自己的小儿子何至于对以前的姐夫做到这个份上?
更何况在新加坡住在一个屋檐下时,他也没觉出两人关系有多亲近。
直到昨天最后一次通话,宁嘉青告诉他公司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他暂时不会回去,要留在洛杉矶照顾闻珏。
问他为什么,宁嘉青说:“我是他的家人。”
宁江愣了愣,犹豫着说:“你重情重义是好事,爸也能理解,但他毕竟和你姐已经离婚了,而且这些事都有别人去做,你没必要耽搁公司的事情亲自去——”
“爸。”宁嘉青冷声打断他,“即使没有我姐,我和他依旧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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