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潭:“正因为他提前垫付了,我才要还给他。”
李黎:“这家酒店就是天茂旗下的,前台不会收钱的,您实在想还的话,只能给沈总了。”
闻潭:“他的手机号注销了,我转给你,你再转给他吧。”
闻潭十分坚持,李黎只得接收了他的转账。
上了车,闻潭咳了一声,看着窗外问道:“沈天遇今天很忙?”
李黎的回答模棱两可:“沈总每天都挺忙的。”
每天都挺忙,这半个月却天天跑到酒店来帮他换药扎绷带。
路上,李黎也一直在处理工作,电话打个没停。
闻潭一路沉默,直到回到家了,才对李黎道:“替我谢谢他。”
李黎迟疑片刻,道:“好的。”
——
下午五点,沈天遇习惯性地站起身,拿起钥匙。
然后才想起来,闻潭已经不在酒店了,李黎已经送他走了,他不需要他每天去帮他换药了。
沈天遇承认自己有私心,换药这种事其实可以交给医生来做,甚至也可以让李黎来做。
只是他自己想以公谋私而已。
现在那点“公”的机会都没了,他只能大方地让李黎送他走,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好像真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了。
他抓着钥匙的手紧了紧,随后又颓然地松开,把钥匙丢回了抽屉里。
打电话让人送了杯冰咖啡上来,冰凉的液体灌入喉咙,好像也压制住了一部分燥热不安的心。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他不常戴眼镜,但或许是年纪上来了的缘故,偶尔工作时间长了,看东西会觉得模糊,最近就备了一副在抽屉里。
方方面面的蛛丝马迹都在提醒着他时间的流逝,前二十几年他几乎不太会想关于时间、关于生命的事,埋头于工作时他是感觉不到时间飞逝的,只有偶尔在镜子里发现一两根短突兀的白发,才恍然自己已经三十多岁了。
儿时他曾经很希望长大,长成大人了,就可以保护妈妈,可以带着妈妈远走高飞,可以不再面对窒息压抑的环境,在绝望和愤怒中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
“三十而立”对他而言就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他总心想着,等他三十岁了,变成成熟可靠的大人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现在他已经三十多岁了,却是物是人非。
墙上的挂钟缓慢划向十一点。
沈天遇拿了钥匙,开车回家。
车库里的车已经走了个干净,加班的员工也早已下班回家了。
他把车子停进车库,转身去小区旁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一盒冰牛奶。
便利店的店员打着哈欠说欢迎光临,睡眼惺忪地把牛奶盒装进塑料袋里。
沈天遇接过塑料袋,道:“谢谢。”
这个点,小区里一片漆黑,零星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
路上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只猫踮着脚尖跑过,除此之外就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沈天遇独自行走在鹅卵石小路上,仿佛一个深夜四处飘荡的幽灵,周围的一切与他无关。
事实上这个城市的一切都好像和他无关,万家灯火,阖家团圆,这些他曾经梦寐以求的,现在依旧是求而不得。
沈天遇回到家,在一片漆黑中蹲下身换鞋。
刚把鞋子脱下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窜了过来,趴在他的拖鞋上,嘤嘤地抗议。
沈天遇顺手揉了揉小猫的脑袋,道:“抱歉,吵醒你了。”
小猫的脑袋在他的手心里蹭,两只前爪抱住他的手腕,张嘴就咬他的虎口。
沈天遇站起身,按下家里的灯光总控键。
几秒钟之内,整栋别墅都亮了起来。
他拎着小猫去客厅,给它倒了些羊奶和猫粮。
小猫埋头在饭盆里吃了起来,白色的小脑袋蓬松柔软,像个小毛线球。
沈天遇把它从路边捡回来的时候,它才一点点大,浑身上下被雨水浸透,一个手心就能把它兜住。
大概是身体孱弱的缘故,现在几个月了,还是小小的样子,好像长不大。
沈天遇总是希望能把它喂胖一点,但是好像不见成效,小猫倔起来的时候说不吃就不吃,梗着脑袋不理人。
刚来的时候还把沈天遇抓伤过,现在手背上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红色印记。
保洁阿姨白天来打扫卫生时会帮着喂猫,她建议过雇主换一只猫来养,市面上有很多名贵漂亮的品种猫,或者想要强壮些的,土猫都很皮实,价格也不贵,无论哪种都比这只小白猫性价比高。
不过不知为什么,沈天遇还是照常把这小白猫养着。
小白猫被养了几个月之后,脾气温顺许多,但还是瘦瘦小小的,不漂亮也不粘人。
沈天遇好像也不在意猫对他是什么态度,他喂猫的时候时常放空地看着猫咪,好像在看猫,又好像在透过猫看别的东西。
猫也不怎么搭理他,吃饱了就自己去阳台上蹲着,或者在院子里疯狂跑酷。
猫和主人就这么以古怪的方式相处着。
沈天遇打开了家里的电视机。
电视机里似乎是在放新闻,后来又开始放啤酒广告和烂俗的情感调解节目。
他从衣柜里拿了睡袍,去浴室洗澡。
这些习惯是最近养成的,他一回到家就会把所有灯打开,然后打开电视机,把音量调到最大,让整栋别墅都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
他不太在乎电视机里到底放着什么,反正只是为了让房子里有点声音而已。
声音传到家里的每个角落,就好像填补了每个地方的寂静。
沈天遇三十多年的人生里,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度过的。
他曾经以为一个人只要足够强大,就可以习惯独处,享受寂静。
后来才发现,寂静也会让人陷入恐慌。
无边的寂静中,人仿佛被关进了没有钟表的密闭空间里,时间的流逝速度是不稳定的,人的内心也会无限放大,然后逐渐吞噬表面的平静。
他会想起过去,想起自己曾经也被一群朋友环绕,也有人无条件地爱他,看他的眼神总是亮晶晶的,不掩饰任何的爱慕。
如今身边空无一人,只有一只小猫陪着他。
他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第66章 错位时空
月末,闻潭久违地回到了春安县。
闻溪晨要和女友举行婚礼了,按照习俗,国内一场,国外一场,国内的就是在老家春安县。
闻潭犹豫过要不要去,毕竟已经和父母断绝关系四年多了,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的联系,回去估计会很尴尬。
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去。
他是为了小叔叔而去的,为小叔叔送上祝福是最重要的事,其他任何因素都干扰不了他。
坐上高铁,列车飞快地在田野上穿梭。
恍惚中闻潭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他还是个高考不久的学生,满怀着对首都的兴奋和期待,坐上了风驰电掣的高铁列车。
只是当时的目的地是京安市,而这次的目的地是春安县。
下午六点多,列车抵达了春安县。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闻溪晨的婚礼在春安县最大的一家酒店举办,酒店有些老了,但是规格还算气派。
闻潭背着包走进去,看到大堂里的显示屏循环播放着一对对婚礼新人的合照。
闻潭想过会遇到父亲,但没想到这么快。
宴会厅里里外外用玫红和淡粉色装饰着,气球假花,不算华贵,但也热闹。
他走进宴会厅大门的一刹那,正好和父亲闻墨礼四目相对。
闻墨礼正笑得满面春风,在与亲戚邻居谈笑。
与他对视的瞬间,闻墨礼的笑容如同凝固的猪油一般,僵在脸上。
亲戚邻居看到闻潭回来,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不是说小潭忙工作回不来吗。”有人问闻墨礼。
也有人走上前来,和闻潭寒暄:“什么时候到的,你爸还说你在国外工作忙回不来了呢。”
闻墨礼回过神来,挤出一丝笑,道:“这孩子,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我也吓了一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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