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有回小区,应该是回了京安市的家里。”
“但是我上次去京安市找他,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怕……”
闻潭不说话。
他坐在漆黑的楼道里,看着窗户漏出的一点日光,默不作声。
“闻先生,我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来麻烦您,”李黎小声道,“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闻潭:“上次撞破他在墓园里,他恼火地把我赶了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太在意,怎么会这样,”李黎叹气,“我上次原本不想带您去,就是怕事态变成这样……您见沈总在外面什么时候这样过?他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杀伐果断的。”
“只有在您面前,他才会放下所有的尊严和地位。”
“可他再怎么放低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他总还是希望自己是有吸引力、有魅力的。”
“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三十而立……您见哪个老总会把自己放在这么低的位置上求人?”
闻潭:“他也可以不求。”
“我知道,您觉得我是站在老板的立场上,替他说话,”李黎道,“我承认我有私心,我是为了好好地把我的工作干下去,所以斗胆来求您。如果您觉得我僭越了,我道歉。”
“可是,如果哪天,您愿意去见他一面,麻烦联系我。”
“……拜托了。”
第60章 怪物
闻潭并没有再联系李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赌不起,也输不起。
沈天遇有钱有地位,有精明能干的助理,有一流的工作团队,就算遇到什么问题,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培训老师能解决的。
他把自己顾好,就已经很吃力了。
再者,他也担心,这会不会是沈天遇的又一个花招。
沈天遇连毁自己容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没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这样想着,闻潭强迫自己又硬起心,不再去想沈天遇的事。
一个月后,李黎再次联系了他。
闻潭接起来:“如果是让我去看沈天遇,那么不用费口舌了。”
“您误会了,”李黎的声音不再像上次那样焦急,而是透着浓浓的疲惫,“我们已经找到沈总了,他现在在医院,情况不大好。他想见您一面,把一件东西交给您。”
闻潭:“什么东西?”
李黎:“我也不大清楚,您来了就知道了。”
闻潭:“那就不用送了,我也没有什么东西放在他那里。”
李黎顿了一下:“沈总说,这是见您的最后一面,以后都不会再打扰您了。”
闻潭皱起眉头。
沈天遇又在搞什么东西,怎么就最后一面了,弄得跟临终遗言一样。
闻潭:“他自己怎么不打给我。”
李黎:“前些日子沈总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后来私人医生去找他复查,见他不开门,把后门撬开进去,才发现他昏迷在家好几天了。现在刚苏醒没多久,一直在输液,没有太多力气,所以只能由我来转述。”
闻潭沉默。
“只见一面就好,”李黎道,“当然,您如果不愿意的话,我转告沈总。”
闻潭思考了很久。
他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如果这真的是最后一面,以后沈天遇都不会再来骚扰他,倒是好事一件。
他最后还是同意了。
李黎让公司的司机开车送他去京安市。
黑色轿车在高速公路上一路飞驰,闻潭闭上眼睛假寐,心里猜测,沈天遇到底是想做什么。
无论情况怎样,都不能心软,他暗暗告诫自己。
抵达医院的时候,正是早晨八点多。
李黎在门口接他。
“辛苦您了,”李黎轻声道,“沈总还在睡,您稍等片刻,我去喊醒他。”
闻潭跟着李黎推门进去。
偌大的病床上,沈天遇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熟。
与上次在寺庙见面相比,沈天遇似乎更清瘦,也更憔悴了。
李黎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沈天遇的肩膀,小声喊:“沈总,沈总。”
沈天遇毫无反应。
李黎只能提高了音量:“沈总,闻先生来了。”
沈天遇的眼睫毛微微颤抖,半晌,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向门口投来,与闻潭四目相对。
闻潭没什么表情:“李黎说,你有东西要给我。”
沈天遇被李黎搀扶着坐起来。
他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了很久,闻潭说不清那目光里是什么,感觉像是阴雨天早晨的雾气,浓得让人喘不过气,却看不见也抓不住。
“左边抽屉,第二个格子。”沈天遇吩咐李黎。
李黎去抽屉里把东西取了来,递给闻潭。
一个深棕色的木质小盒子。
闻潭打开盒子上的铜扣,意外地发现,里面是一支断成三截的白玉簪子。
他抬起头看沈天遇:“什么意思。”
为什么会送他女孩儿用的簪子,还是断掉的。
“这支簪子是我母亲的遗物,我母亲生前曾经告诉我,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支簪子,想将来送给她的儿媳妇,”因为没力气,沈天遇的声音很轻,说话语速也很慢,“对不起,本来这是一支很漂亮的簪子,前些天……被我弄坏了。”
闻潭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不是你的妻子,你不要再自说自话了。”
“不想要的话,丢掉也可以,”沈天遇道,“从这一刻开始,它就属于你了,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闻潭有些恼火。
他再怎么心狠也不可能真的丢掉人家母亲的遗物,这是要遭天谴的。
闻潭:“你喊我来,就是为了把它给我?”
沈天遇:“是。”
闻潭:“没其他事的话,我走了。”
沈天遇闭上眼睛,让李黎扶他躺下
李黎送闻潭出来,小心地关上门。
闻潭拿着盒子,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僵硬地拿在手心里。
他问李黎:“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想再和沈天遇牵扯上关系,但也不想被当成傻子,莫名其妙收下这个断掉的簪子。
李黎:“您想知道的话,我带您去见一个人。”
闻潭跟在他身后上了医院的三楼,走进一间僻静的办公室。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正坐在桌子后面写病历,听到声音,抬起头来。
闻潭认出他就是沈天遇的私人医生。
上次在沈家时,医生给沈天遇换药,他们见过。
李黎对医生道:“我先出去了。”
医生点了下头,对闻潭道:“请坐。”
闻潭把盒子打开,放在桌上:“我想知道,这个簪子是怎么回事。”
医生盯着那簪子看了片刻,叹了口气:“沈天遇一直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你知道吗。”
闻潭:“对这个簪子应激?”
医生摇头:
“不,他应该是在应激障碍发作之后,砸碎了这支簪子。”
“上周我去他家里,他脸颊的划伤和之前胳膊上的伤都需要定期复查,以防溃烂。”
“我在门口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来开门,电话也不接。”
“我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状况,他再怎么忙,总还是会牢牢记住我们约定的时间,在时间观念上他有着近乎苛刻的自我要求。”
“于是我撬开后门,冲了进去。”
“我看到满客厅撕烂的橙黄色花瓣,沈天遇倒在花瓣中央,毫无意识,手里紧紧攥着一支白玉簪子。”
“我发现他还有鼻息,赶紧打电话给李黎,让他过来把人送到医院。就在这时沈天遇醒了,他眼睛死死盯着我,完全是精神失控的状态,嘴里念叨着他父亲的名字,沈渊,沈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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