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没出生该多好。”
林淑几乎是掀被而起,一把夺过宁景洪怀里的孩子,嗓音带着哭腔:“你……你不要伤害他。”
黑暗中宁景洪颓然地笑了笑,问道:“林淑,连你也觉得我就是个废物对不对?”
林淑不懂宁景洪为什么会这么问,抱着宁堔没说话。
宁景洪抓起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回来。
那晚起,宁景洪开始经常夜不归宿,回到家也是喝得一身烂醉,吐得满地都是。
林淑边打扫清洗,边将宁景洪扶上床,在替丈夫脱掉全是酒气的外衣时,林淑发现宁景洪里面穿着的白衬衫上,有一抹不显眼的红色印记。
过了几天,林淑假装无意间提及衬衫,还没等她更深入询问,只见宁景洪突然就发了火:“林淑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在外面找别的女人吗?”
宁景洪的反应让林淑瞬间心凉了一截,看来是真的被她猜中了,林淑太了解宁景洪的脾气,如果他真没做错事,是绝对会耐心和自己解释的。
林淑转身走进房间,关上门低声哭泣起来,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这时,一只小而柔软的手轻轻拽起林淑的衣角,口齿不清说着:“麻……麻……乖……乖……”
平时为了哄宁堔睡觉,林淑总会说:“堔堔乖,要乖乖闭眼睛,乖乖睡觉。”
每次说完,宁堔就真的乖乖听话闭上眼睛慢慢睡着。
林淑擦掉眼角的泪水,抱起宁堔,轻轻摸了摸宁堔的头,挤出笑容说:“好,妈妈不哭了,堔堔也要乖乖的。”
幼小的宁堔趴在林淑肩上,睁着漂亮的眼睛打量房间的各个角落,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将宁堔哄睡着后,林淑走出房间,发现宁景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客厅里只有一张字条和一张银行卡,字条上写着:卡里有三万,是我身上所有剩余的存款了,你和孩子保重。
字条上短短几句话让林淑如遭雷击,宁景洪不负责任的说走就走,在未来的几年里,都让林淑活在痛苦的阴影中。
因为家里穷,林淑在镇里上完初中就辍了学,没有文凭还带着未满一岁的宁堔,使得林淑成了处境艰难的单亲妈妈。
为了养活孩子,林淑只得起早贪黑的到处找事干,挣着屈指可数的辛苦钱。
又因为月子期没有得到应有的照顾,在宁堔一岁多的时候,林淑就因为工作太过拼命而落下了病根,以至于几年后心脏衰竭死在了病床上。
林淑的日记到宁堔爸爸离开后就没再继续写了,而日记的末尾有提及,宁景洪之所以突然从一个温柔顾家的模范好丈夫,转变为后来花天酒地不顾林淑母子死活,仅仅是当宁景洪在回到宁家,才得知宁母已经去世,宁景洪连自己母亲最后一面也没见着,从而产生了深深的自责。
沉浸在日复一日的自责情绪下的宁景洪,逐渐开始后悔不顾家里反对,带着林淑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宁景洪将这一切的原由归结于宁堔的母亲林淑。
到最后,宁景洪甚至开始怨恨眼前的一切,无论是林淑还是幼小的宁堔,都会让他想起宁母躺在灵堂前全身盖着白布的画面。
宁景洪最终选择了逃避,逃避宁堔母子,以此来自我麻痹,从而将自己从宁母去世的伤痛中解救出来。
—
宁堔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满脑子都是叶秋梦口中所说的蓝色外套,可是一路上别说蓝色外套,连个穿蓝色衣服的人都没见着。
但是宁堔却不愿意放弃,奔跑中手里的折叠伞早已被他扔掉,此时天空又开始下起雨,宁堔额头上沾了雨水,湿漉漉贴在眼皮上方。
宁堔撩起额间的刘海,露出整张漂亮好看的脸,神色冷漠地在人群里搜寻。
他只想找到那个男人,问一问他,这么多年,他是否有对妈妈的死感到过一丝丝的愧疚。
以及,宁堔想亲手杀了他,杀了那个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却从未尽过任何做父亲责任的男人。
这个可怕的念头从宁堔看了母亲那本日记起,就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任谁也不能阻止。
终于,宁堔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深蓝色身影,那一瞬间,宁堔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
宁堔停下奔跑的步伐,慢慢将双手伸进外套口袋,眼里含着冷冽,低头亦步亦趋跟紧男人,朝着一栋废弃的工厂大楼走去。
市中心某户豪宅中,沈默和宋羽扬各自穿着宽松舒适的居家服,靠坐在沈默家进口的沙发上,盯着巨大液晶显示屏上的游戏画面打发着时间。
当boss倒下的那一瞬间,宋羽扬激动万分吼了句:“赢了!”
沈默丢下游戏手柄,划拉着手机一脸百无聊赖的表情。
宋羽扬推了推沈默:“默哥,再来一把,这次咱整个顶级难度的。”
沈默:“不来了,你自己玩。”
宋羽扬一听也扔下手柄:“算了,这游戏这么难,没有你这种天才级玩家带,我他妈连第一关都过不去,不玩了不玩了。”
面对宋羽扬的花式彩虹屁,沈默没有丝毫受用,依旧盯着手机看消息。
宋羽扬也跟着拿起手机看,接着说了一句:“邢舟发朋友圈了。”
邢舟朋友圈更新了一张照片,是他与一个慈眉善目老人的合照,老人穿着一身军装,身上挂满了军衔勋章,端坐在红木漆椅上,和蔼却不失威严。
邢舟家里是红三代,他自己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官二代,祖辈都是立过功的军人干部,每年清明节会随父母回到大院老宅里,祭拜祖先以及看望九十高龄的曾祖父。
宋羽扬顺手点了个赞,然后在下面评论了一句:祝曾爷爷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评论完,又私聊问邢舟什么时候回来,平常总是他们仨凑一堆,突然少个人缺了很多乐子。
宋羽扬和邢舟在微信上聊了几句,接着又瘫在沙发上安静玩着手机游戏。
躺了会尸,宋羽扬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来:“我记得你姐好像提到过,说你小时候参加过一个神童夏令营,还拿了个全组第二名,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沈默目光微顿,依旧淡淡地:“忘了,可能有过吧。”
“卧槽,我身边竟然有个活的天才?”宋羽扬吃惊了一会,又在一旁边玩手机边自问自答:“说起来那第一名是谁,世界上还有比我默哥智商更牛逼的?我不信。”
沈默没说话,脑子里出现了某个模糊的身影,那个小男孩围坐在一群人中间,像个装了智能系统的机器人一样,无论老师出什么题目,他都能用最快最清晰的思路给出正确答案,频频被夏令营的老师称赞表扬。惹得一群原本十分自信阳光,同样被称作神童的小孩,惊讶之余对他露出嫉妒附带厌恶的表情,很快就被所有人孤立起来。
渐渐的,无论到哪,男孩都成了夏令营其他小孩排挤欺负的对象,太过锋芒毕露的人,因为无法融入那些普通人中,总是能招来许多无妄之灾。
“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你来着,你怎么换手表戴了,之前那块呢?”宋羽扬安静了没几分钟,又开始找话题。
沈默想了想,说:“不想戴了。”
“真的假的?”宋羽扬显得很是纳闷,嘀咕道,“那不是你妈送你的第一块表吗?你姐都说你把这块表看得和宝贝一样,从拿到手就没摘过,还谁都不给碰,怎么会说不想戴就不戴了?”
“宋羽扬。”沈默终于将注意力转向一脸思考表情的宋羽扬。
“咋啦?你说。”宋羽扬立刻凑过去。
沈默垂着狭长好看的眼,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好嘞。”宋羽扬麻溜滚到沙发另一头躺好。
没了宋羽扬在耳边唧唧歪歪,沈默重新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进置顶的对话框。
看着对话框上纯黑色的头像,沈默没怎么犹豫,直接拨了个语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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