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就像吃饭,习惯了基本都能速战速决。教训给的差不多,宁堔将钢环扔在地上,搓了搓被那玩意磕得有些发红的指关节,在一众大惊失色的视线里低头走出初三教室。
最震惊的还是挨欺负的男生,咧着个受伤的嘴叭叭叭就没停过,感叹宁堔打起架来生猛得像变了个人。
宁堔却完全提不起劲,更没有那种打赢一场架的爽快感,还是烦,烦到眼皮又开始狂跳不止,甚至后悔跑到初三教室闹那么一出。
“你能不能先把嘴闭上。”宁堔停下来看着男生,眼神里的烦躁冷漠占据了全部表情,强忍着没爆发。
“哦,对不起。”男生吓了一跳,赶紧闭嘴道歉。
男生的表现和当初遭受霸凌的自己如出一辙,宁堔深吸了口气,看着他:“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帮你,就是看不惯,换作别人也一样。”
“我懂了。”男生猛点头,生怕宁堔火气上头迁怒在自己身上,刚才亲眼目睹宁堔是如何一对多把人给摁地上狂揍,他现在觉得自己挨的那些打实在不算什么。
犹豫了一会,男生说:“那个我叫刘子聪,今天特别谢谢你……”
“不用谢,赶紧回你教室去。”宁堔很干脆地打断男生即将开始的长篇演讲。
宁堔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变了许多,不单是性格,还有其他肉眼分辨不出,更深层次的东西也在变。
对着镜子中的脸,宁堔如同看一个陌生人般,盯久了,身体慢慢变得僵硬无法动弹,大脑失去思考的能力。
直到面部表情逐步朝着狰狞暴躁而去,宁堔迅速闭眼,低头开始大口喘气,冷汗浸透整个后背,鼻腔冒出很浓的铁锈血腥味,让他控制不住想要咳嗽干呕。
一通干咳过后,宁堔咬牙重新抬起头,压不住的阴郁充斥全身上下。
像随时能干出点什么违反公序良俗举动的青少年罪犯。
这还是我吗?宁堔脸上浮现迷惘,然后面无表情冲镜子说了句:“真他妈丑。”
不知不觉,宁堔对自我的厌恶反感一天天加重,阴暗见不得光的负面情绪逐步将他吞噬,时间再长,估计就得奔着报复社会去了。
胡乐天他们找到人时,宁堔情绪已经稳定下来,除了面容有些苍白,基本看不出异常。
“耗子回学校后挺消停,没干什么事。好像又交了个女朋友,长什么样不知道,估计忙着跟女朋友腻歪抽不出空找人麻烦。”
胡乐天见着宁堔就开始汇报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嗯。”宁堔应了一声,对这些八卦不太感兴趣。
谢明:“我就纳闷了,耗子竟然能交到女朋友,还他妈隔三差五换新的。现在女的是不是瞎,那种货色以后铁定是个家暴狂,一个个嫌自己太抗揍了吗?”
胡乐天:“这还不懂?女的主要看脸,脸过得去其他都不重要。”
虽然王浩本人性格恶劣到天理不容,但长得算人模狗样,加上身高还行,认真拾掇下走出去,看一眼就能让人把他脸给记住,勉强安个普通帅哥的名号也合适。
谢明沉思了半天,说:“我觉着一般啊,跟宁堔比起来耗子那长相算个屁,宁堔直接给他秒杀好吧。”
“你拿宁堔和他比就没意思了,哪有人用顶级号和还没出新手村的小号PK,秒杀那是必然的,没法比,得照着普通人去参考。要么瞅瞅你自个,再去作评价。”孙煜给他分析。
“哦,那我确实长得不如耗子。”谢明点点头,对于自己丑这个事很看得开,
贴着墙根抽烟的胡乐天立马嘎嘎乐个不停。
谢明转头瞪他:“笑蛋,你也半斤八两,论长相,跟耗子比还差一截。”
胡乐天:“老爷们要那么好看干什么,以后又不靠脸吃饭。”
“靠实力也没人拼得过宁堔。”
“是啊,宁堔多完美,除了身高不那么占优势,颜值智商天赋各种buff技能点满,神一样的存在。”
“身高算屁,浓缩才是精华懂不懂,再说宁堔比我们小好几岁,指不定哪天就窜上一米九,吓死你。”
谢明想象不出一米九的宁堔会是啥样,拧着眉:“但我听说一开始不长个,以后也长不了多高,要是宁堔……”
“行了,老揪着身高烦不烦。”孙煜给他们使眼色。
几个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齐齐闭嘴往旁边看。
结果发现宁堔始终低头蹲在那认真发呆,没将他们的闲言碎语听进去。
胡乐天也往地上蹲,想了想凑到宁堔跟前:“王浩虽然安分了,但初三那边还是有人不老实,仗着快毕业无法无天,有个初二的被带走好几次,打的都快精神崩溃了。”
“我知道,已经解决了。”宁堔像是终于回过神,抬头看了他一眼。
“难怪呢。”胡乐天笑起来,习惯性给宁堔递烟,递一半想着宁堔不爱抽,于是打算给放回口袋。
宁堔偏头看过去,伸出两根指头:“给我一根。”
胡乐天见状呵呵一笑,拿打火机将烟点着后,架在宁堔手指间。
“刚才就听到说你往初三教室去了,还领着个人,是为这事吧?”胡乐天问。
“嗯……”宁堔没否认,吐了口烟圈,胳膊搭在膝盖上,看着手里的烟出神。
宁堔一双手原本就好看,白净瘦长,拿着烟并不突兀。
孙煜:“宁堔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来着。”
“什么?”宁堔弹掉烟灰,看着他。
“就你为什么要这么帮他们啊?”可能心底的疑惑憋太久,孙煜还没开口,谢明已经替他问了。
宁堔顿了顿,反问:“我帮谁了?”
一句话将三个人同时问懵,孙煜很是艰难地组织语言说:“帮那些受欺负的人。”
“每回遇着谁被欺负或者被打了这种事,你总去掺和。当然你做这些也挺好的,帮助同学嘛,但我就是不明白,帮他们也捞不着好处,还容易得罪人,太吃力不讨好了,何必呢……”
“要觉得吃力不讨好,怕惹事,可以躲远点,不用成天跟着我。”宁堔说着将手里抽一半的烟轻轻往地上摁灭。
宁堔:“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没强迫过让你们围着我转。”
胡乐天一听这话的苗头不对,立马打圆场:“别啊宁堔,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可能的,跟你在一块儿有安全感,打死我我也不走。”谢明率先表态。
孙煜也开始后悔,叹了口气:“对不起宁堔,我不该说那些话。”
一时间除了宁堔面色平淡,其他三个神色各异,急得恨不能当场跪下磕头赔罪。
胡乐天表现得最为慌张,脸都憋红了:“宁堔,其实我们都是把你当朋友的。”
“我是因为……”宁堔垂眼盯着地上剩半截的烟头,嗓音轻轻颤着,“太害怕。”
一时间三个人面面相觑,愣在原地大脑当场死机。
宁堔头回将真实的心理情绪展现在他们面前,虽然他们不明白宁堔嘴里的“害怕”具体指什么,和那些受欺负的人又有什么直接联系,前因后果实在太过模糊。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宁堔说完那句话后,抬头瞬间,神情里的无助与脆弱,透过眼睛清楚地传递了出来,容不得他们起任何怀疑的心思,并且感到十分震撼。
心情起起落落跟坐过山车一样,好半天都平复不下来。
他们震撼的是一个每回打架都奔着不要命去的人,竟然会感到害怕。
那天过后,三个人很有默契没再提这个问题。
安然无恙度过了半学期,这期间,宁堔在学校的名气风头有了质的飞越,虽然不少是被人瞎吹出来的,与事实严重不符。
宁堔自己听完都觉得匪夷所思,他什么时候干过那种事,梦里吗?
学生们吹牛逼编故事向来不打草稿,张口就放,将宁堔描述得和活阎王差不多。总之意思都是,在学校,除非嫌命长,否则遇着初一叫宁堔的,有多远跑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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