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翛低头替他换爆米花手链的时候,难以避免地触到他的手指,冰块一样。
“……太冷了,不然你先披上外套吧……”他不自觉移到了上风方向。
“马上就要开拍了。”月时宁摇摇头,弯腰让造型师替他戴上了帽子,又带着满胳膊的鸡皮疙瘩跑回摄影师面前。
团队收工时,天色彻底暗下来,月时宁已经冻透了,倒春寒不容小觑。
他迅速去公共洗手间换回了自己的卫衣和长裤,揉着冰凉的耳朵找到简翛,伸手要将手链物归原主。
简翛顺势接住他的手,蓦地一股暖流注入掌心,月时宁一愣,拿起热乎乎的宝特瓶举到眼前,是一瓶乌龙茶。
“附近只有一家711,我就随便拿了一瓶。不喜欢喝就放在手上暖一暖。”
月时宁拧开了乌龙茶灌了几口,立时暖和了不少:“谢谢。”他冲简翛笑了笑。
对方却忽然低下了头,小心翼翼从他手腕上取下手链收好。
与摄影师和妆造团队一一告别后,他带简翛跟在大部队身后往停车场方向走:“今天辛苦了。很无聊吧。”
简翛摇摇头:“不无聊。坐在公司里比这无聊得多。”
“是吗。”月时宁没当真,“你怎么走?”
简翛掏出手机晃了晃:“叫车。”
月时宁一愣:“你拿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公司没有配车吗?从棚里过来的时候,你也是叫车来的吗?”
“跟化妆师的车来的。”简翛无奈耸了耸肩,“其实公司配了车,但……被主管开回去了,给他发信息他也没回我。”
……
这绝对是故意整他的吧……月时宁蹙起眉:“那你跟我的车一起走吧,现在是高峰时段,叫车不知道要等多久。”
简翛垂眼看了看手里的珠宝箱,没跟他假模假样客气:“那谢谢你了。”
作者有话说:
下周末=-=
第8章 青春饭
银灰色SUV停在两人面前,座椅加热已经被戴欢欢提前打开了,月时宁上了交通工具习惯性犯困,没寒暄两句就窝在副驾里闭了眼,不知多久,又蓦地被关车门的声音惊醒,发现天色已经黑透。
他揉着眼角迷迷糊糊下了车,却倏然发觉周围有点陌生,车子只是临时停靠在某幢写字楼前的窄路上。
“这是在……”一阵劲风扑面而来,掀翻了他的棒球帽,他下意识闭上了嘴巴眯起眼。
身边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翻飞的帽子重新扣在他头顶,横跨一步站到他面前:“你怎么下车了,不用送我。”
月时宁重新睁大了眼睛,他们站的很近,狂风乖乖从简翛背后绕过。
“睡糊涂了,还以为到家了。”才刚醒过来,月时宁嗓音发黏,他拧开一直握在手中的乌龙茶喝了几口,不想肚子忽然咕噜了一声。
简翛忍不住笑了:“你中午把东西都给我吃了,现在饿了吧。”
一提起这个,月时宁就想起邹一澔。这一整天身边总有一群人逗留,都没能认真跟简翛道个歉:“那个,今天中午的事,对不起啊。”
“不用,不是已经请我吃过饭团了吗,真的很好吃。”那人忽而停顿了一下,思索了几秒才继续说下去,“……不过……如果真的有人为难你,还是报警比较好,勒索不算是小事,有一就有二的。”
倒也谈不上勒索,他和邹一澔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但简翛毋庸置疑是好意,月时宁半开玩笑:“你才是,一份工作而已,不用一味忍耐,对那些喜欢霸凌下属的人,你越是忍气吞声他就越得寸进尺。”
简翛倒没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点头:“嗯,知道。那我走了,你考试好运。”
月时宁站在车边目送他大步流星离开,又一次觉得他穿西装虽然好看,但就是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上车啊!”戴欢欢降下车窗,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傻站着干嘛呢?你不冷啊?”
戴欢欢向来周到,总会替他准备好暖宝宝和热茶。
他重新钻进副驾,把座椅放倒45度,隔着车玻璃望向写字楼一扇扇明亮的窗子,弹了一指那瓶半空的乌龙茶:“不冷。”
借简翛吉言,这次考试运气不错,题目都没有出范围,他答得很流畅。
但答得再完美,缓考封顶也只能得60分而已。上学期期末考试和时装周重叠得厉害,他实在做不到兼顾,不得已缺考了一科。
下午走出考场,月时宁直奔外婆家,进门的时候还早,外公正打鱼糜,身边的玻璃碗里是和好的面,浅浅的橘色,一看就是加了南瓜和胡萝卜泥。
“已经有春鲅鱼了吗?”月时宁放下背包去洗手,系上一条围裙,撸起衣袖站到外公身旁。
“还没有,鲅鱼得下个月,差不多清明节之后。”外公指了指一旁刚炸好的小黄花鱼,“想着你不能吃太多炸的,就留了一半把鱼肉剔下来给你包饺子了,你可以带两盒回去冻起来慢慢吃。”
外公熟练地用小木勺从料理机里舀出细腻的鱼糜,开始一次次加水搅拌,等到弹性十足之后加了一把小葱和马蹄碎搅拌均匀。
外婆从阳台端了个不锈钢深盆回来,嘴里呜咽几声,端起盆子给他看,半盆琵琶虾都还生龙活虎。
外公扭过头,代替外婆开口:“你昨天说要回来吃饭,我们今天早上去逛早市了。虾虎很新鲜,你想怎么吃?蒜蓉粉丝?”
“不用,清蒸就行。外婆你去休息会儿,这里有我帮忙。”月时宁接过不锈钢盆,开始料理今年春天第一批琵琶虾。
外婆本也不擅长下厨,没有推脱,却也没有离开厨房,只是站在他身后时不时帮把手擦擦灶台,冲洗干净用过的筷子和碗。
厨房里很安静,安静到筷子搅动饺子馅的湿粘声响都听得清,月时宁还是有些不适应。
二老退休前同是教师,外公课余时间是个安静的人,喜欢悠哉地看书读报做做家事,但外婆则正相反,班主任做惯了,操心的命,嘴巴不停。尤其他高中开始住校,一两周才回家一次,每每见面都是说不完的叮嘱和关照,外婆的声音就是这个家里恒定的背景音,让人厌烦又安心。
可惜,他曾经嫌烦的絮絮叨叨骤然截止于两年前的秋天,某次感冒,外婆觉得呼吸困难去就医,却被查出了咽喉癌中晚期。其实症状早已显现,例如喉咙痛,失声,咳嗽,甚至咯血。可他们都以为那是做老师的职业病,毕竟哪个班主任没有咽炎?每次都是泡点胖大海罗汉果,熬一熬就过去了,谁知这么反反复复一耽误,居然拖过了最佳治疗时机。在性命和声音中间,外婆只能选择前者。
万幸,手术很成功。病情大致缓解后,外婆开始学习用食道发声,想做到与家人简单交流。
外婆走上前,捏了捏他的胳膊,咕哝了几句,一半是气息,一半是低哑的声音。
月时宁盯着她开开合合的嘴唇,几乎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可外公连头都不用转就复述给他:“宁宁,你太瘦了。就算是做模特,这么瘦也不大好看啊。你别总节食什么的,钱这个东西是赚不完的,够用就行了,还是身体最重要。”
“没有,我没节食,吃得很科学,过完年还胖了两斤呢。”月时宁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将外婆收回去的手掌重新按到自己胳膊上,猛一用力,肱二头肌微微隆起,“我只是体脂很低。一月底去检查眼睛的时候顺便体检了,什么毛病都没有。”
“你才几岁,没有毛病是最基础的。”外公亏了他一句。
月时宁吐吐舌头,帮忙盛菜盛饭。端上桌后,他随手拿起一旁的桌垫扇风,让热气腾腾的饭菜迅速降温,才拿了筷子摆到外婆面前。
吃完饭,祖孙三口窝在沙发里边看无聊地家庭伦理剧,月时宁昏昏欲睡,外婆趁机拍了外公的胳膊肘一巴掌,使了个眼色。
“哦对了,宁宁啊,最近邹一澔联系你了吗?”外公做代表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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