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不能怪他。
月时宁叹了口气,人生最初这二十年里,他多数时候忙着抵御他人的恶意,却没认真在意过喜欢。
他久违地在深夜失眠,听窗外风声大作,雨却迟迟不落。
最后一门考得马马虎虎,下午四点走出考场,雨停了,却看不到太阳。
那人的消息如期而至,像掐着表在等他。
——考完了?
——嗯。你在哪里?
月时宁的确要见见他,单靠一个人胡思乱想是得不到答案的,面对面才能确定。
——在冲浪,来吗?
——嗯。位置发给我。
月时宁回宿舍简单收拾了替换衣物,叫了车。
与他们昨夜吃饭的地方同路,只是更远一些。
俱乐部是座双层白色建筑,占据沙滩最好的位置。一层是落地窗,看进去一片模糊的五颜六色,走近看是一张张林立的冲浪板。
发信息给简翛半天没等到回复,他干脆脱掉鞋袜,横穿沙滩往海中走去。
太阳只偶尔露个头很快消失,阴雨连绵,偏远的海吸引不到游客,放眼望去,没有相机,没有香蕉船和游泳圈,目光所及几乎都是冲浪爱好者。
有人在沙滩热身,也有俱乐部穿着统一的教练带学员在浅水区进行分解教学,更多人飘在海上凝神远眺,静静等待稍纵即逝的时机。
浪从深海翻涌而来,众人纷纷压板调头,一些人因为心急失去节奏错失机会,眼睁睁看着浪碎在身下。也有人幸运地抓住浪,起乘后努力保持平衡,想让冲浪板行驶地远一些,再远一些。
即使是盛夏,没经过阳光暴晒的海水依旧有点凉,月时宁眯着眼睛走进平齐小腿的水中。
这种距离看不清人的五官,他辨认简翛全靠漂亮的肤色和那副松弛又游刃有余的姿态。
简翛踩着不断翻滚的浪,轻巧避过落水或依旧在等浪的人,不断在浪底与浪尖回旋,溅出大片雪白水幕。
口哨声响起,也有赞许或羡慕的视线追随。
月时宁这些年混迹俊男美女云集的模特圈,视力不足还有轻微脸盲。可回想起来,他不止一次觉得简翛很出众,是上帝造出的跟他全然相反的那类人,从身到心都不愿受拘束。
月时宁歪歪头,那人看到他的瞬间从板上跳下,向他走过来。
周遭的人大多穿着专业的紧身冲浪服,可简翛身上除了一条天蓝色速干沙滩短裤外别无他物,脸上几道花花绿绿的防晒泥,一身蜜色的皮肤经过海浪的洗礼微微发红,脚踝绑着一根弹力线圈绳,另一头连接着冲浪板。
简翛站在他面前甩了甩头发,有水珠四处飞溅,月时宁没躲,一颗沾到唇边,仿佛还带着体温。他垂头抹掉,发现今天这人手腕上没有戴惯的饰品,只有一根朴素的米色发圈,就是昨天从他马尾上撸下来的那根。
“想下水吗?今天刚好没什么太阳。”简翛笑着。他是个直白的人,只有做喜欢的事,才会露出这样轻松又有感染力的笑容。
第一次看到时月时宁就心生羡慕,所以这样的邀请他才不愿拒绝。
他点点头:“可以试试,没冲过浪,难吗?”
“又是第一次?”简翛笑得更开心了,“不难。我教你。最多四十分钟就可以让你冲到第一道浪。”说着他解下脚绳,见人不多直接将自己的板留在沙滩上,带月时宁冲进俱乐部里挑衣服,借浪板。
紧身衣穿在他身上显得他更纤瘦了,长泳裤外还要叠穿一条宽松的速干短裤。
外面几乎看不到太阳,但月时宁还是被包的严严实实,露出的双手,双腿也喷好一层物理防晒,更衣室门外,简翛更是拿着两管防晒泥等,在他颧骨与额头多涂了一层蓝白相间的条纹。
尽管觉得他小心过了头,但月时宁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简翛不拘小节,却总留给他独一份的细致入微。
他看着简翛嘴角若有似无的弧度,自己也忍不住想笑。
“傻笑什么,走吧。”那人蜷起手指,作势弹他额头,却没用力,点到即止。
冲浪没月时宁想的那么难,简单的热身后,简翛直接带他进入浅海区,在齐腰的水中教他基础的上板,趴板和划水姿势,教他如何快速调转板头,教他怎样抓住合适的浪涌。虽然很久没入海游泳,但月时宁打小在海边长大,对水再熟悉不过,很快便能掌握要领,跟上简翛的分解动作。
“看样子你的第一堂课二十分钟就足够了。”简翛骑在另一只冲浪板上,惬意地随水波浮沉摇晃,“试试从板上站起来。浪来了我提醒你,你先转向准备,感受到持续被浪推着走的时候,双手支撑起身体,先试着跪在板上,再找准重心慢慢起身,要侧着站,眼睛看板头的方向。”
月时宁按照简翛的口令撑起上身,可浪板材质硬挺,他膝盖又几乎没有脂肪缓冲,第一次力道掌握不好,跪上去的时候骨头咚地撞出好大响声。他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想揉痛处,抬手重心随即一偏,整个人翻下板去。
可他一点都没有慌张。水不深,齐胸而已。他熟识水性,甚至敢在海水中睁开眼睛。
且那人就跟在他身边,几乎是与他同一时间落水,潜游到他身边,握住他的胳膊肘,将他拽出水面。
简翛哭笑不得:“不要跪那么用力,腹部发力,收紧核心。”
“哦。有点滑。”月时宁抹去脸上的水,“我下次注意。”
简翛没松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今天有心事?”
“嗯。”
“因为我吗?”简翛收起了笑容。
“嗯。”月时宁动了动胳膊肘,那只手松开,“我再试一次。”
上板,集中注意力,向深处划水,看不清浪势就听简翛口头的提示提前调转方向,在浪涌的推送下支撑起身体,跪在板上,核心发力改为蹲姿,接着,慢慢站立起来。
成功了,他被一道浪大力托起。
膝盖依旧撞得很痛,他龇牙咧嘴,摇摇晃晃保持平衡。
简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四肢放松。”
他如愿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被冲到岸边,在失去平衡前适时跳入水中,简翛跟在他身后不远一起上了岸。
“这算入门了吗?”他问。
“算吧。”简翛蹲到他身边,替他解开脚绳。
“那多久才能像你那样在浪上跑?”他用手划出S形。
“别心急,那个需要练习。你运动神经好,每周能练上一两次的话,差不多两三个月就够。”简翛伸手拍拍他脚踝,“脚抬起来我看一下。”
他不明所以,却也照做。
“另一只。”
简翛松一口气:“运气不错,落水很容易踩到海底的礁石划伤,你刚刚跳的有点早。”
才半个小时而已。月时宁捏了捏渐渐开始酸胀的手臂,不得不说,冲浪对体能要求很高,没有运动基础的人光是划水就能累掉半条命去:“没事,反正拍照基本不会拍到脚底板。”
简翛啧一声:“会疼。”
“简翛!”有人站在俱乐部门口冲他们喊道,“要起风了,你还继续吗?”
简翛觑眼一眺云层,披上浴巾示意月时宁跟他走:“今天先这样吧,台风浪有点危险。不适合新手。”
“好。”月时宁偏过头,将长发拢在一起拧了拧发尾,望那人的背影,“他是谁?”
“就是那个我在澳洲认识的朋友,这家俱乐部的老板,叫他提米就好。”
“他多大了?”
简翛似乎也记不得,低头寻思半晌:“前年MBA毕业……二十八九?”
“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俱乐部了啊……”
陆续有冲浪者洗完澡换好衣服离开,提米作为老板周到地送每一位会员到门口,道别。
前台的女孩端水给他们,月时宁道谢,她却迟迟没有离开,半晌才开口:“月时宁,方不方便跟你合张影啊?”
果然还是社会人淡定一些,知道先问问他,不像学校里那些十八九岁的学弟学妹,要么热情过火,冲上来就拍,拍完就跑,要么就是在远处尾随不敢靠近,幽幽盯得他后背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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