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徐祁年不能去,但因为喻修景之前说的问题,他觉得他可能入戏严重,所以在有空的时候,会到片场来等喻修景。
实际上喻修景拍的这几场戏都需要他沉浸在特别悲伤的情绪里。但这种悲伤同时又不那么纯粹,因为十七八岁的刘念,对生死尚且懵懂。
喻修景没有演戏的时候就站在片场看梁寒演,他发现梁寒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他的每个动作都像刘念,有时候喻修景很偶然瞥到梁寒,都觉得他看到的并不是梁寒,而是刘念。
他也有点分不清,这种状况到底是算他入戏了,还是梁寒入戏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每天见到徐祁年的时候,喻修景一定会从电影里走出来。
每次徐祁年都捧着一本书去找他,今天是英语明天是生物,片场的人都认识他了,会给他准备好一张小凳子,甚至给他调一盏更亮的灯。
“明天你是不是就结束了?”徐祁年问。
“是,然后就能拿片酬了。”喻修景说。
徐祁年:“拿到钱想做什么?”
喻修景很早就想好了:“先请你们吃饭,李不凡和季一南本来说想过来看看的,但我跟他们说你都进不来,然后再去换一台手机,好多东西都要在手机上看。”
有时候剧组的人交接什么资料文件都是用手机发,但喻修景的老年机没有这些功能,所以经常不方便。
“嗯,”徐祁年又问,“还想继续拍吗?”
“当然,但是……”说到这个,喻修景表情有些落寞,“我觉得我就是运气好,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直到现在,喻修景仍然觉得自己好像在一场很长很美的梦里,邬珉晟、梁寒、《窄楼》,都是不真实的。
“会有的,”徐祁年又用那种很肯定的口吻告诉他,“等电影上映,你会被很多人发现。”
喻修景侧过脸看他,问:“为什么你总是比我还自信?”
徐祁年摇摇头,思考了一会儿,“可能是我比你看到的你自己更多。”
喻修景杀青那天收获了一大束剧组的鲜花,并且和梁寒以及邬珉晟有了一张合照。
他们都知道喻修景还没有去买手机,所以用的是拍立得,梁寒和邬珉晟都在洗出来的照片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喻修景很珍视那张照片,在手里拿着都不敢用力。
“谢谢你们。”喻修景说。
“以后想继续拍戏吗?”梁寒拍拍他的肩膀,“我觉得你是个很有可能的人。”
“电影上映之后会有很多人注意到你的,”邬珉晟笑了笑,“现在不少导演跟我打听你,有人拍到你照片了。”
喻修景被他们说的话砸晕了,脸上也浮起一层红,他不会场面话,甚至不太懂得怎么表达感谢,只是连连说谢谢。
要走的时候,梁寒看着他,神色低沉,和他说:“我能看出来邬导选你的理由,有的人天生就适合做演员,因为他们很容易成为另外一个人,但是这样对你本人精神上的伤害是很大的,我相信你能感受到。”
“我也是这样的人。”梁寒笑了笑。
邬珉晟走过来,问梁寒在和喻修景说什么呢,又告诉喻修景:“涉及人生选择上的事情,一定要慎重,如果不确定,就坚持读书。”
喻修景认真地说我知道了。
和李不凡他们吃饭的时候喻修景还在想邬珉晟和梁寒说的话。
他新买的手机拿给了李不凡,他正在帮他注册和登录各种各样必需的软件。
徐祁年发现他在走神,便问:“很舍不得吗?”
“有一点吧……”喻修景突然说,“想喝酒。”
“啊?”李不凡看了眼季一南,“喝吗哥?”
“那结束之后我们把他送回家。”季一南说。
于是他们叫了一箱啤酒,除了喻修景之外的三个人都很能喝,尤其是徐祁年。
可能是北方人天生的,他喝酒不带脸红。
喻修景只喝了半瓶就已经醉了,很自觉地摆摆手说不要了。
站起来走不稳路,只能徐祁年拉着。
四个人站在马路边,李不凡还有心思逗他,徐祁年抓着他手臂说:“我送他回去,你们走吧。”
“你们到家说一声。”季一南拽了一把李不凡。
在路口分别之后,徐祁年拉着喻修景往巷子里走。
经过剧组那栋楼,喻修景停下来,仰着脑袋看。
徐祁年没有催促他,陪他一起站着,喻修景站不稳的时候就靠在他身上,又垂下头,和他说:“我以后要好好学习。”
“嗯。”
“考去北京。”
“嗯。”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演戏。”
“有的。”
因为徐祁年总是答应他,所以喻修景笑了。
“以前不是总有那种,就是,让你上去说一说你的梦想是什么,我从来都不敢提我想去演戏,可能很多人会觉得我在讲梦话。”
“现在我也不敢说,我很珍惜这个梦想,有时候我想我只是喜欢看电影而已,要去做演员,好像不够格……”
徐祁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要给喻修景安慰,所以他抬手盖住他发顶,轻轻揉了揉。
“你其实很好啊,”喻修景突然说,“对我特别好。”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P.22 给你听的
在走廊里分别的时候,喻修景看了一眼时间。
才八点不到。
“我上去弹琴给你听。”他竖起食指指了指楼上。
“好。”徐祁年怕他走不回家,所以没有急着开门,走到楼梯下面看他上去。
喻修景扶着栏杆往上走,可能是喝得醉了,所以他脚步很飘,但飘着也很好看。
他沿着楼梯,一会儿偏左一些一会儿偏右一些,瘦弱的身体被包裹在衣服里,风一吹就显得很空,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徐祁年站在走廊上听完了琴声,不是任何一首他知道名字的曲子,但足够悲伤。
琴声断了以后,徐祁年收到一条喻修景的短信:好听吗?
徐祁年:【好听,你早点睡。】
喻修景好像不太满意他只说这么两个字,又提醒他:【给你听的。】
徐祁年舒了口气,又发:【好听。】
喻修景:【拜拜。】
关了手机,徐祁年独自站着吹风,脑子里会想到刚才喻修景和他说“给你听的”以及“拜拜”这么简单两句话的样子。
徐祁年不知道喻修景说这些和别人说这些,对于他而言有什么不一样,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想。
还有邬珉晟说的破碎感。
他也找到了喻修景的破碎感。
暑假结束之后回到学校,他们正式进入高三。
开学那天喻修景和徐祁年去得很早背单词,同学们逐渐来了之后,朝他们这个角落看的人就特别多。
喻修景不知道怎么了,只低着头,偶尔抬眼看看。每次他一走神,徐祁年就推推他手臂,提醒他专心点。
早读开始以后就没人看了,喻修景也没有再管。
直到那个星期的体育课,很多别的班别的年级经过他们班时,也会踮着脚尖张望一下。
喻修景坐在花坛边树荫下,正在给徐祁年拆棒棒糖,他最喜欢草莓味,但今天喻修景给他买到的这个很难开。
喻修景尝试了一会儿也没成功,就递给了徐祁年,他上牙咬,两下就撕开了。
“你没觉得这几天很奇怪吗?”喻修景问,“我怎么总是觉得有人在看我。”
“不奇怪,”李不凡从他身后走上来,手搓了一把他头发,“就是看你的。”
季一南跟着他坐下来,一个花坛,他们四个坐了半圈。
“啊?看我?”喻修景摸不着头脑地望了一圈,发现他们好像还真的是在看他,因为一碰到他的眼神就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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