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曜也意识到冯路易确实侵占了他的私人空间,皱着眉头又披了件睡衣。
冯路易也迅速移开目光,尽管他在此之前已经盯着帘后的影子发了几分钟呆。
颈窝上还有零星几滴没擦干的水珠,来自他清爽的发尾,洗过之后没有那么卷了,看着温顺许多,迟曜觉得很诡异,冯路易怎么老是在狗和小媳妇之间切换。
以为他要蹭上来摇尾巴的时候,他害羞得不敢看你眼睛。
想按着他欺负逗弄一下的时候,又发现皮糙肉厚啃不动。
迟曜决定不去想了,径直倒在床上摆成大字,边上的冯路易也如释重负似的躺了下来。
“谁让你睡地上了?瞧你那穷酸样,又不是没床。”迟曜快无语了,“隔壁我爸的房间,有没用过的新枕头和被子,你拿过来吧。”
冯路易便轻手轻脚推开房间,映入眼帘的,是墙上迟父和迟母的结婚照,相框很大,但镀金的边缘已有些褪色,然后是床头柜上巴掌大的崭新相框,女人明艳的笑容被简化成黑白灰三个色度,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联想起饭桌上迟曜和他外婆的争吵,冯路易后知后觉,原来他母亲早就过世了,他的家庭也绝非自己想象得那么和睦。
难怪迟曜当初返回巷子找照片时,脸上会这么焦急。
照片这东西对一般人来说,只是定格鸡零狗碎生活的小碎片而已,常拍常有。
但对逝者来说并非如此,丢一张就少一张,是很重要的纪念物。
冯路易陷入了懊悔中,他当时就不该鬼迷心窍把照片偷回家。
忐忑不安回到迟曜的房间,他低声唤道:“迟哥,我有事和你说,就是那个照片......”
迟曜正塞着耳机,翻看群里其他人发来的今晚泡吧的短视频,想到自己糟糕的周末,烦躁得要命,闻言不耐烦道:“忙着呢,别叫嚷。”
冯路易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又等了十几分钟,迟曜才放下手机,随意问道,“你刚刚说什么照片来着?”
“照片......我说隔壁房间的照片上有一点灰,你爸平时不住那儿吗?”他临时编了个话题。
“他平时都在Z市,那才是他的家,来这边也不过夜。”迟曜很讨厌被外人问及家庭,尤其是涉及到父亲再婚,于是冷哼一声,故意道,“总比你连爹都找不着是谁好。”
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但冯路易没什么受激反应,安静平躺,双手交叠在胸前,一丝不苟。
他也懒得再找补了,嘟囔着又用胳膊肘戳了人家一下。
“你会不会睡觉,躺得比殡仪馆的还标准。”
冯路易便把手放下来,两人手臂碰到了一起,他斜眼一瞥,发现迟曜居然保持趴着的姿势秒睡了。
冯路易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把迟曜攥着的手机放到枕边,又给他盖上被子。
确认迟曜睡得很熟不会被吵醒后,他坐起身来,一只膝盖跨过对方的身体,将人整个圈进自己身下,撩起后脑勺的碎发,鼻尖贴着脖颈,像犯了瘾似的用力嗅吸。
迟曜睡觉时房间不能太黑,留有一盏小夜灯,他们的影子尽管亲密交颈,身体却始终留有一层距离。
这层距离看似很近,实则无法逾越,冯路易可悲地明白这一点,此刻他恨不得将全部感官糅进迟曜的身体里,好换取一个虚幻的美梦。
但或许是腺体部位太敏感,迟曜迷迷糊糊地伸手抓了抓脖子,然后朝里翻了个身,改成侧卧,他的睡相和大部分青春期男生一样潦草,鼻子嘴角上还有手臂压出的印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和清醒时的嚣张跋扈判若两人。
只对着后脖颈冯路易尚且能保持理智,但现在,他做贼心虚哪里敢看迟曜,慌忙将横着的薄被子拉上去遮住对方的脸,掩耳盗铃。
脸是遮住了,大腿以下却暴露无余。
借着小夜灯的微光,他发现,迟曜不常暴露在外的腿弯处,竟然有个月牙形状的红色小胎记,藏在匀称却白皙的肌肉线条间,不细看还以为是咬痕。
他有些着魔,隔着空气描摹胎记的轮廓,然后低头轻轻吻了上去,没有蛊惑人心的信息素味,只有残余的沐浴露香,以及一点叫不出名字的味道。
冯路易认为这也是肉体本身的味道,不同的是,家里的肉味迂腐难闻,只会让他丧失欲望甚至反胃,迟曜的却正好相反。
甚至当他吻得用力过头时,本来并排的双腿稍稍下滑,在膝盖往上一点的地方交叠出了新的缝隙。
他总是能在迟曜身上找到栖息的缝隙。
哪怕这些缝隙并不是为了容纳任何东西,他还是忍不住横冲直撞进去。
当然,为了防止迟曜中途醒来,他没有箍紧对方的双腿,而是缓慢又绵长地纾解着自己。
墙上的影子短暂重叠。
一切结束后,月亮已经挂到了最高的树梢,他想象着被迟曜发现后的嫌恶眼神,竟然产生了一种自暴自弃的愉悦感。
反正m'm嚯g e氵夭艹冫欠已经坐实了卑劣的小偷行径,再糟一点也无所谓了。
他已经说不清,对迟曜做这种事,到底是出于爱慕,还是纯粹想发泄堆积心底的阴暗念头。
总之,将污浊与热气通通冲进下水道后,他无声地笑了,接着拢上窗帘,将月光严严实实关在外头。
太阳确实应该与月亮相配,但他这种人只能待在下水道里。
……
清晨天刚亮,冯路易回到了家,门上照常别着垃圾宣传单,他本想扔掉,但扫了一眼,发现是旅游广告,且正是迟曜转学来的Z市。
于是他把广告单拿进屋,对着昏暗的灯光开始端详。
才看完一面,他听到了高跟鞋踏地声,伴随着生锈铁门发出的噪音。
他母亲冯雪兰回来了。
第15章 丧家之犬
冯路易连忙把广告单塞进沙发底下。
虽然他一直有彻底离开N市的打算,却从没和冯雪兰提起过。
哪怕关系十分疏离,名义上也是赐予他生命的母亲,冯路易在大多事情上都习惯了被动,这次也一样,只想悄悄离开。女人的一生已经是个悲剧,他不愿再捅下最后一刀,成为拆散这个本就支离破碎的家的凶手。
冯雪兰压根就没注意到他,安静地坐在了餐桌边,神色恍惚,像还没从宿醉状态里脱离出来,想给自己倒杯水,但手臂一直发颤,根本握不稳,热水全淋在了陈旧的桌布上。
冯路易还是上前帮了她一把,冯雪兰这才哆哆嗦嗦地将杯子对m'm嚯g e氵夭艹冫欠准了嘴巴,像只瘦小的流浪猫似的小口嘬饮,杯子放下后,冯路易发现水面漂浮着一层血污。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冯雪兰根本不是普通地喝醉了,来不及开口询问,对方就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往卧室走去,然而没行进几步,就重重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他只得旷了早课送人去医院。
情况很不乐观,两根肋骨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胸腔内堆积了大量淤血,为了防止进一步感染,得留院治疗。
也不知冯雪兰是在怎么忍着疼痛回到家的,她当然没有存款,冯路易交完费用回来的路上,看着病历上触目惊心的诊断结果,皱紧了眉头。
终于等到冯雪兰醒来,但面对儿子的质问,她轻飘飘回答道:“只是一个癖好有些特殊的客人,做我们这行的早就习惯了。”
冯路易并不吃这套,定定地看着她眼睛。“这伤势已经可以报警了。”
她别过头去,看着窗台边长势蔫蔫的盆栽雪兰。“报什么警?你情我愿的服务,警察要来了,我也得进去,你嫌你妈的生意还不够广为人知是吗?”
“你在骗我。”他被女人不负责任的讥讽激起了几分怒火。“根本就不是什么生意吧,你昨天到底去见了谁?你平时到底在做什么?真的只是接客吗?”
没有回应,冯雪兰的眼睛像将死之人一样空洞。
冯路易咬咬牙,还是问出了最敏感的一个问题,也是一个深陷贫困沼泽的家庭里最薄弱的一环。“如果是接客,那这么多年了钱都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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