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错误(59)

　　“先放下吧，我自己吃。”

　　“快点，我手酸。”

　　饺子来到了嘴边，尚宇只能张开嘴。一口咬下去后，宰英收回手，把剩下的一半又蘸了一下酱油吃了下去。

　　“是我吃过的。”

　　“怎么还在意这个，都是亲过的关系。”

　　奇怪的是，今天他说的每句话都让人在意。比起担心细菌感染问题，过去两个人都交换过唾液，自然没法反驳对方的说法。

　　“还要吃吗？”

　　“……嗯。”

　　宰英若无其事地将剩下的零碎饺子送到了尚宇嘴里，尚宇满嘴塞满饺子，努力地咀嚼着。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用力，还是饺子太烫，感觉周围变得更热。

　　“今天怎么这么热啊。”

　　“是呀。”

　　宰英放下筷子，摘下帽子放到桌上。双手抓住衣服下摆一把脱掉了身上的卫衣。因为看到了里面被卷到肚子出的打底白色T恤，尚宇一时间忘记了呼吸。这人每天都在玩，腹部居然有腹肌。宰英把脱下来的衣服扔到小床上，重新戴上帽子。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他的手臂依然这么亮眼。尚宇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他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和血管纹路，以及从肩膀开始延伸到袖口处的纹身。在车内时，这胳膊做过的事情想不回想起来也难。

　　宰英突然转过头来，刚好跟尚宇四目相对。尚宇被吓了一跳，慌忙转而去看根本没有开机的电脑，伸手去抓根本没拿出来的鼠标。

　　“啊……第一次看到这个吧。”

　　宰英把袖子卷到肩膀，露出他身上那奇怪的纹身。

　　“上次看过了。”

　　“什么时候？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尚宇从书包里拿出水杯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润喉，喝完之后用手背擦着嘴角流下来的水的时候宰英才说话。

　　“原来是在车里你跟我紧紧贴在一起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的那时候看到的。”

　　幸好水全喝下去，不然一定会喷出来。宰英念叨着“那天真是太棒了“，尚宇感觉现在势必要转变话题。

　　“为什么要搞纹身？”

　　“怎么了，像黑社会？”

　　“有点。”

　　“是几年前设计的签名。当时想着就这样画上去。”

　　“为什么要在皮肤上画画呢？”

　　“你也想在上面画吗？”

　　宰英说完就开始吃饭。尚宇坐在椅子上观察他胳膊上的签名，本以为纹身都是黑帮才会干的事情，看到他也纹了看上去倒也没那么坏。仔细看的话有不同的颜色，还似乎有不同国家的文字，还似乎有掉落的流星，还似乎有燃烧的火焰。无法得知这图案的正体，这一点跟宰英类似。

　　“你看得真仔细。”

　　“因为是第一次见。”

　　“那么好奇的话我也给你在手臂上画一个。”

　　尚宇皱起眉头。一开始是抗拒，但马上就变成了陌生的好奇心。像宰英那样，手臂上有一幅画的话心情会怎样呢。尚宇正思考的间隙，宰英已经吃完鸡蛋饭，纸碗也被扔掉。他边开电脑边说。

　　“有喜欢的样子吗？”

　　尚宇依然在思考之中，呆呆地看着宰英的侧脸。后者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条视线，大言不惭地说。

　　“别选我，选其他的。把人脸当成纹身一点也不好看。”

　　“你疯了吗？”

　　这货大概不贫嘴的话嘴里就会长刺。尚宇气呼呼地让他不要误会自己，不过也没有考虑很久，能让尚宇喜欢到想画到手臂上的东西总共也没几个。

　　“请帮我画挖掘机。”

　　“OK.”

　　宰英打开显示器，在浏览器窗口里开始搜索相关图片。尚宇凑近了些跟他一起看。

　　“不要履带式的，要轮式的。”

　　“履带式的是什么？”

　　“就是现在这个，这不是履带嘛。不要用带子组成的方式，找有轮子的。换一个，换一个。”

　　宰英总是点开一些毫不相干的图片，一点也没听懂尚宇的话，尚宇逐渐失去耐心。

　　“这个的挖斗太小了，不是，我说挖斗太小了。”

　　“我觉得这个最好看啊？”

　　“只是个空手臂什么都搬不动的，真是的……你一点都不懂。”

　　“别挑刺了，你自己找。”

　　宰英把鼠标交给尚宇，后者似乎就在等着这个时候接过鼠标马上点开并放大最喜欢的那张机种。宰英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看了一分钟后，打开抽屉拿出了几只笔，都是跟市场上卖的文具种类不太一样，是笔身很重的类型。

　　“画在哪里？”

　　他依旧看着屏幕对尚宇说。这种图案让尚宇不自觉有种做了错事的虚心感，因此不想让它妨碍到日常生活，自然不能经常暴露在外界，这么考虑着，尚宇伸出了左臂。

　　“手肘上吧。”

　　宰英轻轻转过椅子，拿起一支笔靠近。尚宇解开袖口的扣子，将袖子卷到肩膀处，宰英的左臂紧贴着尚宇的手臂，左手握住尚宇大臂根部较为柔软的部分。

　　可能是因为天气热，他的皮肤也热了起来。手肘处传来像是被小虫子叮咬过的痒痒的感觉让他总想伸手去挠，即使不舒服，但也是自己允许过的事情，除了好好坐着别无他法。

　　“开始？”

　　“……好。”

　　宰英就这样看着尚宇的双眼打开了笔帽，这个动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他的样子在尚宇看来却尤为性感。宰英拿着笔，将笔帽放到桌子上，把椅子往前推了推直到靠近到了尚宇的鼻尖，调整了一下尚宇手臂内部的角度开始用那沉重的笔画画。

　　沙沙沙沙，无所顾忌的笔尖在尚宇的皮肤上游走。直线，直线，直线，然后是曲线，画笔竖直又倾斜，每换一次握笔角度画出来的线的粗细都会不一样。

　　不仅如此，宰英的头每次低下的时候，下面的脸呈现的角度也会不一样。有时在帽檐下可以看到鼻梁，有时又能看到那双埋头工作的眼睛。宰英在画画的时候总是非常集中，这让尚宇可以放心地偷看，这种机会可并不多。

　　“第一次嵌入式系统课上也是用这支笔在我脸上涂鸦的吗？”

　　听到这句话宰英稍微打了个激灵，画歪了一条线。

　　“……有这样吗。”

　　宰英继续把那条歪歪扭扭的线画下去。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看起来不太好擦掉。那天画上去的也很难清理。”

　　“我这么认真画的，你可不能给我一下子擦掉。”

　　宰英没继续说下去，开始画车轮。以为他会大致画一个圆来代表车轮，却没想到笔尖下慢慢浮现出了锯齿的模样。

　　心情渐渐变得有点微妙，不是别人，而是跟张宰英紧贴着皮肤，并且对方还在自己身体上画下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如果只是张宰英倒没什么，张宰英+挖掘机的组合就足以震撼心灵。幸好此时的自己是清醒的，万一是喝多了判断能力不够的状态下，肯定会无视规则直接将对方扑到。

　　喜悦和紧张，不快和性欲这些情感和谐地交织在了一起，尚宇静静地体会着。最初感受到这些情绪的时候还不知所措，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再看已不再陌生。两人之间除了笔的摩擦声之外是完美的沉默，手肘上出现了挖掘机大致的样子，宰英是从主体开始画，然后画完了上部分的旋转筛，再最后画作业装置。尚宇看着自己手臂上逐渐完成的重型机械的样子兴奋了起来。

　　“学长。”

　　“嗯？”

　　“好像魔法师。”

　　宰英的嘴角扬起了弧线。想看看他的眼睛，但却被那帽檐挡住。尚宇现在越来越讨厌棒球帽和美国职业棒球联盟队。

　　“请摘下帽子吧。”

　　“为什么？”

　　“不想说。”

　　噗嗤，宰英肩膀抖动着，正在画着的挖斗形状变得扭曲。尚宇内心挣扎不已，宰英马上用笔把乱掉的部分用更宽的一面抹掉，在那之下重新开始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