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错误(3)

　　宰英的愤怒开始走向了奇怪的方向。如果说先前那个课代表是想狠狠践踏他，那宰英现在就是想让他分心，就像他让自己分心一样。不管是对那疯子无视的眼神的嫌恶还是什么，现在都被强烈的情绪压瘪，他现在只想把那机械整顿过的大脑里深深烙印上张宰英这三个字。

　　「讨厌的东西？」

　　「学长您。」

　　这就很容易了。宰英在那天工作结束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作战计划。那疯子那天落在会议室里的笔记本上记录了下个学期要上的课程，宰英参考着图表又做了份时间表。接下来就是走访调查。

　　「那个叫楚尚宇的同学呀？是个总是穿的黑不溜秋又戴黑帽子的男生。」

　　学校正门和后门的警卫，食堂阿姨，营养师，小卖部老板，行政兼职生，图书馆管理员，足球场和工地的工人，上个学期和他一起上过课的同学都找来问了一遍，宰英发现了有趣的结果。

　　「那个学生啊，每天都在同样的时间骑着自行车上学，所以我很有印象。」（警卫）

　　「总是在同样的时间买咖啡喝，其他东西从来没入过他的嘴。」（小卖部老板）

　　「那个男生啊，上个学期整个学期如一日地天天4点2分进来，看到他进来，都不用看手表了。」（图书馆管理员）

　　「你说的是每天都一个人走的那个男生吧？每次都准确地在41分的时候经过呢。而且

　　转过那个拐角之后一定会在第二个垃圾桶里扔下一杯喝过的咖啡杯。可能是讨厌其他的垃圾桶吧。」（工地工人）

　　「那位他每天都坐在同样的位置啊。可能这个学期一直这样吧。」（同学）

　　那个王八蛋比想象的更像个疯子呢。

　　先前的那帮人已经给宰英证明过了按照普通的法子对他连根毛都碰不到，所以必须通过换位思考来找到疯狂的办法来对付疯子。宰英在寻求着将他完美的日常哗啦啦地击碎的策略。

　　正式上课的前一天，宰英比谁都更苦苦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10>

　　中文课上，尚宇怎么也没办法集中精力听讲。身边这个始作俑者一直在不停地转笔加抖腿，而且还总会在尚宇刚忘记他的存在的时候用胳膊肘敲一下他。拜这个人所赐，50分钟的课程过得像5个小时一样漫长。

　　下课铃响的那一瞬间尚宇终于解脱了，他先用钢笔在桌子的边缘做了个记号然后立刻也不看一眼埋头的宰英一眼便起身出去了。不必说，他正匆忙地赶向下一个上课教室。

　　「我呢，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本来是想让这茬就这么过去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给我好好期待下个学期吧。」

　　难道他之前所说的改变主意了就是指选跟自己同样的课然后在课上妨碍自己的意思？一种不祥的直觉就像乌云压在了心头，尚宇极力想否认这个感觉。不是的，只是偶然选了同一个课而已。

　　然而荒唐的是，他气喘吁吁跑到下一个教室的时候，果然在自己之前常坐的座位上又看到了个包，这次的是个蓝色的背包。在这堂课上也有人发现了这个风水宝地啊，运气太差了。

　　尚宇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坐在了隔壁的位子上打开了课本，然而也因为太生气了而看不进去一个字，因为紧捏着拳头汗水都把纸给浸湿了。周一早上开始就因为不得不见那个恶魔而没法好好上课了！

　　尚宇在心里骂骂咧咧的时候背包的主人到了。尚宇这次也是不自觉地就转过去看，尽管他其实对对方是谁并不关心。

　　红色羽绒服，红色毛衣，红色帽子，可口可乐！

　　尚宇的敌人此时把自己的背包和挎包都挂在了椅背上然后坐了下来。尚宇迷茫地盯着对方看了30秒。张宰英喝了一口可乐，对他笑了笑。尚宇不想再像上节课那样，猛地踹了一脚自己的座位然后站起身，反正逃课是不可能的，他立刻换了一个离张宰英最远的位子坐了下来。

　　马上上课铃就响了，教授开始点名，点到宰英的时候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

　　“张宰英同学，你是视觉设计系的呀。上我们这门课没关系吗？”

　　“教授，我非常喜爱数学。”

　　“即使如此，我们这是工程数学2你也喜欢？”

　　比起颇感兴趣的教授，此时的尚宇那边则是被愤怒包围，抱头绝望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4分钟的课程内容。再后来就跟不上节奏了。又是不在自己常坐的座位上而导致看教授的角度也不一样，又可能是受情绪影响连教授的声音都听不清。最糟糕的是，周边的气氛感受起来都乱糟糟的。

　　课一上完尚宇便像子弹似的冲出了教室。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愤怒。一直沉稳地维持着圆满的生活节奏，此刻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尚宇跑到了食堂门口，开始排队打饭。眼角余光却瞟到那个他讨厌的红色羽绒服的一角。

　　张宰英视而不见地跟身后排队的同学聊着天，此刻尚宇开始害怕了起来。看上去对方没跟自己说话挺走运的，然而张宰英一直阴魂不散这个事实才让人起鸡皮疙瘩。

　　尚宇感觉这天排队的时间比往常要长很多，而当他在韩食区打完饭坐下的时候，却比往常要早两分钟。尚宇还是因为不安而有点颤抖。

　　“啊，那里刚好有位子！”

　　「刚好？」

　　糟糕的预感果然成真了。方才还端着盘子徘徊的宰英现在经过了好几排空座位后最终选择了在角落里吃饭的尚宇旁边坐下。

　　I）

　　去别的位子：很有可能发生他也跟过来的情况。浪费时间。

　　II）

　　按兵不动：什么都不会发生。

　　简单分析了之后尚宇选择无视对方继续吃饭。

　　“哥，哥，哥！怎么在食堂吃饭呀？”

　　“就是这样啦。你小子好久不见了啊。”

　　“听说你被教授臭骂了一顿然后不能毕业了？真的假的？”

　　“不是啊妈的，谁说的？”

　　接着就出现了奇怪的景象：尚宇是故意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吃饭，而因为宰英坐在了旁边，周围的空座位便二连三地坐满了人。尚宇被周围满满当当的人和噪音逼得加快了吃饭速度，都不知道饭是送到了嘴里还是鼻子里。

　　确认了吃完饭的时间，12点22分，比往常早了6分钟。尚宇端着空盘子立马起身然后迅速地处理了一下茶杯接着去洗手台灌了了5杯水。好像是因为吃得太快，肚子有点不舒服。

　　尚宇从学校后门出来之后去了小卖部。他每天都会在午饭过后喝一杯“Black Holic”牌子的罐装咖啡。选择这个咖啡的理由是，价格是最便宜的，量也刚刚好。

　　经过零食区、拉面区和冰淇淋区之后会出现4个饮料冷藏柜。尚宇站在第三个冷藏柜前搜寻着第五层的饮料。

　　「什么呀？在哪儿呢？」

　　不管怎么揉眼睛再看，他那常喝的咖啡之前陈列的地方今天却空了。尚宇向来不能适应这突发状况。这是他自从上大学以来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态，站在冷藏柜前惘然若失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过去问管理这个商店的中年女人。

　　“现在已经不进Black Holic了吗？”

　　“啊同学！那个……”

　　她看起来似乎有点难堪地回避了尚宇的眼睛。

　　“昨天下午有个同学把全买走了。”

　　尚宇感觉天都要塌了。已经不需要再问是谁买的了，原因也很明显。尚宇需要事后处理。

　　“那什么时候还会有呢？”

　　“也不是什么卖的很好的牌子，所以可能还需要两周时间？”

　　万般无奈之下的尚宇只能挑了个跟Black Holic差不多设计的罐装咖啡去结账，然后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小卖部。

　　这就是他人生的受难日吗？就是故意让他过的不顺心的一天吗？可以断言说，尚宇之前的人生中没有一天过的像今天这样狼狈。

　　尚宇漫无目的地走着路。他总是会在吃完饭之后喝着咖啡散一会步。走路经过学校后山右边的那条小路需要11分钟，这段时间的漫步总能给尚宇的日常补充活力。

　　尚宇一边慢慢地走路一边思考起了今天发生的所有糟心事。可疑的点太多了。张宰英是如何对他的时间表了如指掌的呢，而且，他是怎么知道他平时坐的位子和最爱喝的咖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