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错误(31)

　　宰英语塞，只能干笑起来。曾经天真地以为他会不给回复直接让自己的策划通过来着，没想到尚宇有他自己的标准。而且他那几句话句句在理，让宰英没法敷衍过去。

　　宰英出神地盯着自己的那几张草稿。茄子那张反映了他自己的个人取向，包含了怪诞感。土豆那张则是前面画着好好的，到腿那里就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就强行把芽作为腿了，他自己画的时候也觉得十分怪异。莴苣那张则是为了画满三张所以随便乱画上去的结果。

　　但他还是有话要说。

　　“就给一天时间还期待啥啊，你这恶魔一样的家伙。”

　　总工作时间7分钟。别说一天时间了，宰英一个小时都没花，但此时他还是振振有词地拍着桌子抗议。给工作者塞满无理的日程，这也是不了解不同领域之间差别的证据。尚宇没有显露出一点惭愧的神色地回答。

　　“对谁都没有期待过，但因为是学长才会这样。”

　　“……”

　　这句话杀伤力太大。都准备好他一责怪就跟他据理力争了，却听到了这样的回答，宰英战斗力一下子降为0。这是啥啊，宰英感到了心脏收紧的不快感。这并不是尽了全力去做的结果，这种话不管怎么说尚宇都听不进去的。

　　“策划还是按照原案来吧。”

　　“不行。”

　　“那你有备选方案吗？”

　　尚宇干巴巴的眼神看向宰英。锐利的眼睛被帽檐遮挡住了一半，宰英从未像今天这样感激他帽子的存在。

　　“我重新做策划，从头开始。”

　　“没有可以浪费的时间了。”

　　“下次开会之前做好不就行了。什么时候呢……礼拜一吧。”

　　宰英皱了皱眉头。哪有家伙每天都要开会啊，仔细看日程表，尚宇除了他自己要打工的周末之外每天都安排了会议。能理解他日程繁忙所以每日每日都要以业务为主，但对他来说宰英应该不是那种每天能见面确认工作的类型，也没有那种靠得住的样子啊。

　　宰英的视线看向了尚宇紧闭的双唇。万一他带着能让对方满意的成果来的话，那张嘴应该不会再苛责自己而是会说出美丽的句子吧。

　　「再联系，哥。」

　　脑子里突然闪现的这句话变得比实际听到的更轻柔。至今为止还从来没有从尚宇那里听到过什么好话，然后那一瞬间宰英被彻底KO。宰英拼命摇头想甩掉那危险的记忆。

　　“真这样的话，周末给我吧。”

　　这个人大概觉得就多给几天时间都是不得了的事情吧。

　　“资料在周日零点前通过邮件……”

　　“不会发的，别打电话催了。”

　　“为什么？”

　　“不是我的风格。我经常是什么都没做，但是能在截止时间前几个小时全部搞定的。”

　　尚宇眯起了眼睛，是对这句话不满的眼神。

　　“就像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被引爆的炸弹呢。”

　　“这种程度的个性差异都不能包容的话，有什么资格做Leader呢？我即使这样，重要的项目没有一次打破期限的好嘛。”

　　“这个项目的重要性怎样呢？”

　　“不知道。肯定跟你比起来不一样。”

　　“都是些摸棱两可的回答。”

　　尚宇面无表情地开始整理文件，看起来又要早早结束会议了。他把东西都装进包里，然后仔细地拉上拉链。背上书包后看也不看宰英一眼就转过身去走向了门口。尚宇将门打开一半转过头来说。

　　“下次会议见。”

　　“又要走了？”

　　“是的。”

　　“理由还是不想说？”

　　“你知道啊。”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尚宇出去后，宰英死死盯着那个空座位看。就跟白天和夜晚一样不同的两个人却要一起工作，太不合理了。基本上每件事情都会有冲突，而且还动不动产生意见上的分歧，这样下去终归会疲倦的。楚尚宇因为公事而跟自己稍稍亲密了一点，时常接近他又推开他。宰英就算知道这是个陷阱，也会因为一己私欲而心甘情愿地走进来。可是他又说了可惜和失望了那种话，那何必还要粘着他呢。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放弃是最好的选择。但，这个时候放弃的话，自尊心不会允许的。

　　「你给我等着瞧。」

　　宰英的想象里，尚宇已经看到了他设计的角色，眼睛闪闪发光，双手紧握在胸前，惊讶地开口说。

　　「宰英哥最棒了！」

　　跟本人完全不一样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宰英的耳边环绕，宰英苦笑着把被拒绝的提案收起来粗略地对折了一下。不管怎么说，让他热衷于一件事情的动力似乎已经出现了。

　　然而能让那个恶劣的雇主满意的提案可不像说话那么容易出来。要工作的话，坐在这桌子前总会想起那张板着的脸，总是集中不了精神。无论要画什么，就乱勾几条线就完成了一张图，自己是这么以为的，但楚尚宇那边估计会说「这也做不好，太失望了，还是维

　　持原案吧。」

　　周五的这天，宰英新设计了几个角色又作废，接着就跟几个认识的哥哥们一起去喝酒了。第一轮是在学校附近喝了烧酒吃了烤肉，第二轮转移到莲石洞的酒吧喝了鸡尾酒，第三轮在俱乐部里又干了几瓶啤酒，回来的时候连握笔的劲儿都没了。

　　周六因为宿醉而浪费了半天时间，晚饭的时候喝了醒酒汤总算有了点精神，然而接着就看了两部电影。呼呼大睡了一宿终于醒过来，已经是周日了才重新拿起了画笔。就好像灵感突然闪现一般唰唰唰地涂鸦了一番，而且画出来的东西居然还不错。是一个一头乱蓬蓬的红色卷发性别不明的角色，手上拿着激光枪。武器进化型生存冒险动作游戏，背景是反乌托邦式蒸汽朋克。

　　宰英又继续画了几张草图，一张是以一幢快要爆炸的建筑物为背景，角色跳上降落伞下落的场面，还有角色的翅膀进化版本和猎豹进化版本。这个质量让韩淑英的胡萝卜侠比起来都相形见绌，楚尚宇就算眼睛变成了纽扣，也不可能拒绝的了这个。宰英在便利贴上写了相应的概念和故事线，贴在了纸上。

　　会议准备完成。

　　宰英心满意足地走出家门去吃晚饭。高中同学的八爪鱼饭店开业要招待他，饭后又为了去看独立乐队的live而去了一趟小规模的公演场。

　　“这是更适合PC的游戏。”

　　「呃。」

　　结果还是被拒绝了。尚宇在一堆文件里翻找后拿出了一份文件。

　　“我分析了appstore上排名从第一名到第100名的游戏，68%的是街机类、动作类、解谜类和简单的迷你游戏，RPG游戏占11%然而全部来自有一定规模的游戏公司。学长提出的这个企划在人力成本为2，开发时间4个月且是移动游戏的环境内是实现不了的。”

　　“你说过我想尝试的概念都可以支持的。”

　　“要看什么程度。”

　　尚宇面无表情地把宰英提出的尝试方案清理到一边。宰英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坐着不动了好一会。

　　“没有尝试过移动游戏，所以能理解。现在时间也浪费了，那就还是集中在原案吧。”

　　“不行。”

　　“这次又是为什么？”

　　尚宇生气了。宰英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沦落成这个样子，明明是尚宇提出这么反人类的日程，为什么自己反倒成了罪人？现在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既无经验又无实力的设计师，这一点无论如何不能忍。宰英忽地站起来，两手撑着桌子。

　　“长话短说。”

　　尚宇依然坐着，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再给一天。”

　　这是一句礼节性的请求。宰英已经想着不管他答不答应都要坚持，然而尚宇却稍稍避开了他的眼睛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

　　「我去？还以为他会一口拒绝。」

　　楚尚宇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嘛。宰英慌张地盯着他看的时候，尚宇干咳了一声开始整理文件。宰英出神地看着他的侧脸和指节分明的手指以及腕骨突出的手腕，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到了门的那边。人已经离开会议室了，声音却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