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岩说:「再见。」
站在社区门口,看着安远的车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视野中,舒岩觉得整个心都是空荡荡的。
即使品酒会再不美好,即使开车的人再不熟悉,可是毕竟身边,总还是有人的。
舒岩快步走回出租房,虽然那只是宿舍,但是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周五的夜晚,许平川照例不在,小张也不知踪影。舒岩打开房门,漆黑一片,他摸索着开了灯,眼前的一切清晰了起来。
他迅速地脱掉了西服,扔在了椅子上,他决定先洗个澡,也许热水可以带走一切烦恼和疲惫。
终于穿着自己的睡衣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舒岩成大字型平躺地看着天花板,他想起自己在车上和安先生的对话。
很久没有联系了。
也没有吵架。
只是自己单方面消失了。
A先生会怎么想?
他有没有找过自己?
他有没有想过自己?
他有没有……再找一个人?
或者,他已经和他,在一起。
舒岩闭上眼,又再睁开,他坐起身,拉开了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
在杂物的下面压着一张电话卡。
他拿起电话卡。关机,换卡,开机,动作依然熟练。
翻出电话簿,按下A先生。
嘟——嘟——嘟——
舒岩心脏咚咚咚跳动的声音甚至盖过了电话联络的声音。
「喂。」
电话接通了。
舒岩按掉了通话,关机。
不是A先生,是另一个男人。
舒岩一下子倒在了床上,他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他想,这是我所有的勇气了。
泪,还是流下来了。
舒岩病了。
病得许平川想打120。
他星期六早上才回到宿舍,看见舒岩躺在床上满脸通红,问三句答不上一句,许平川拿着耳温枪测了一下,发现舒岩烧得可以煎鸡蛋,他说:「我也没照顾过病人,现在是该给你脱衣服啊还是要给你穿衣服啊?」
舒岩哼哼地说不出话来。
许平川说:「放心,面对你,我把持得住。」
结果折腾到最后还是等到下午司机小张回来,才张罗着把舒岩送了医院。
于是到医院就是上上下下一通跑,等许平川把舒岩安顿到输液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
舒岩说:「对不起啊,耽误你事儿了。」
许平川说:「没事儿,就少约会一天,不耽误啥。」
舒岩说:「不是今天要去安先生的餐厅试菜吗?」
许平川一副被雷劈的表情,舒岩叹口气,知道这人肯定是把事忘了个干净。
「快去吧,迟到了不好。」
「那你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我这么大个人了,打个点滴还要人陪吗?你快去吧,工作要紧,记得,业绩还是要算我的,毕竟后面还是我来。」
许平川知道舒岩是宽慰自己,于是也不多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那我就先去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去去就回,来接你。」
舒岩摇头说:「试菜哪有马上回来的道理,你真的不用管我的,我弄完自己会打车回去。」
许平川抬头看着舒岩输液的杆子上挂着好几个袋子,以经验来看,几个小时内舒岩也走不了,于是就说:「再看吧,如果你要是输完液我还没来,你就打个电话告诉我。」
舒岩说:「成啊。你快去吧,我好累,我睡会儿。」
许平川点点头,挥挥手就走了。到了护士台那里,许平川靠脸和几个护士小姑娘打好了招呼就说帮忙看看自己的朋友,他怕舒岩睡太熟而忘记按铃换药。
小姑娘们让许平川的嘴巴和脸哄得都笑嘻嘻的,纷纷表示会多照顾的,许平川乐着和姑娘们一一告别,然后开着车去往安远的餐厅。
舒岩还有一瓶没有输完的时候,许平川就回来了。他挑眉看着许平川,许平川耸耸肩膀,他拎着两个大的手提袋,他先把一个放在舒岩旁边的空位上,然后拿起另一个送到了远处的护士台。那边一阵阵微微的骚动后,许平川笑着回到了舒岩身边。他把手提袋拿起来放在另一边,然后自己坐在舒岩身边。
舒岩看看手表还不到九点,就说:「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许平川说:「吃完就回来了呗,吃个饭能花多长时间。」
舒岩说:「那酒呢,你们这么快就定好了?」
许平川说:「那倒是没有……只是定下了菜单。安远问我你怎么没来,我说你病了,他就说这个酒单不着急定的,他今天先定好菜单,然后换个时间,咱们再坐下来细细商量。他,好像挺关心你的。」
舒岩「哦」了一声说:「没有的事,就是昨天我酒会出来就碰见他了,他送我回了宿舍。」
「李林没有送你吗?」
「我出来得太早,酒会还没有散。」
「你为什么要那么早出来?」
舒岩突然想起那身西服,头痛得要命,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酒会的事情告诉了许平川。
结果许平川并没有像想像中那样暴跳如雷,甚至可以用平静来形容。
许平川靠在椅子上无所谓地说:「脏了就脏了呗,洗洗就好。再说那套我也早穿不进了,本来也是想以后都给你穿的,回头你自己处理吧。」
舒岩此刻的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小学的时候担心自己考不上中学,中学的时候担心自己考不上高中,高中的时候就担心自己考不上大学。总之他有很多很多担心的事情,大到升学考试,小到摔断的铅笔,他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担心,虽然有时候他也知道这些担心是无用的,或者说是不必要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而且担心到一定极限的时候便开始往最坏的方面去想,于是心情就开始糟糕起来。预想很多的应对方法,但是怎么想都觉得漏洞百出。可是真的到了需要面对的那一天,他发现很多时候结果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坏,就像现在一样,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就过去了。
他抿着嘴笑了起来,许平川看见了就问:「想什么美事呢,笑得这么恶心。」
舒岩说:「恶心吗?」
许平川说:「恶心啊,你笑得好腼腆。」
舒岩说:「腼腆就恶心吗?」
许平川说:「别人腼腆就还好,你腼腆的笑有点恶心。」
舒岩切了一声,抬头看着瓶子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掉落,他想有朋友还是挺好的,至少可以短暂地让人忘却苦闷。
「对了,这些是给你带的。」
许平川把手提袋拿过来放在腿上,然后一样一样地往外掏东西。
「这是粥……这是三明治……这是沙拉……我看看,咦,还有罗宋汤。」
许平川把东西放在椅子上,然后问舒岩想吃哪个。
「我觉得病人应该喝粥,可是我跟你讲,这个三明治,非常非常好吃,我第一次知道三明治还能这么好吃。然后这个沙拉,如果我是在大关的酒吧吃到,我马上可以去台上跳个钢管舞给他们见识见识,嗯,这个罗宋汤……哪里来的?试菜的时候不记得有这个啊……我觉得我应该尝尝……」许平川说着话,就开始在袋子里翻找勺子。
舒岩看着这么一堆吃的,感觉肚子里也空得很,但是细想又觉得没什么胃口。
许平川终于翻出来两个勺子,他认真地看着舒岩说:「你觉得,咱们应该先吃哪个呢?」
舒岩说:「许平川,这些难道不是你打包给我吃的吗?你没吃晚饭吗?」
许平川皱眉说道:「我也不想吃的,你知道现在这点钟吃东西,人是要发胖的,何况我在餐厅也吃了。但是,这个真的很好吃,我忍不了,所以我还是和你一起吃吧,这样我心情比较好。」
舒岩晃晃扎着针头的手说:「我不方便吃,你把三明治给我吧,我单手可以拿着。」
「别啊,我可以喂你啊。」许平川说话间就要拿着勺子往舒岩嘴里送,他实在禁不住诱惑,还是先开了那盒罗宋汤。
虽然舒岩脸皮没有许平川厚,但是想着自己是个病人肚子又饿,就不用顾忌什么公众形象了,乖乖张口吞了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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