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开抿了抿唇角,低声道:“我也难受。”
才歇的哭意再度泛滥,乐知攸念着祁开的名字一遍遍哭颤,说自己也不想的,不想再哭了,可是忍不住,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乐知攸埋进抱枕里,希望窒息感能让自己停下来,他浑身发抖,耳朵也失聪了,只能听见尖利的长鸣刺穿脑海。
下一瞬,所有的感觉又全部回归,他被抱在他熟悉的怀抱里,耳边有轻声哄,哄不出什么花样儿,比起江语来说简直差太远了,只会翻来覆去三个字地叫他,乐知攸。
乐知攸筋疲力尽,手心软软地抓住一片衣角,好半晌才飘出一句话来。
“我太没出息了……我搞的,像生离死别……”
说完不等祁开吱声,就 “呸呸呸” 地又道:“没有……没有……只有我,太没出息……”
茶几上甜美的奶油草莓终于受到宠幸。
乐知攸躺在沙发里,他刚被伺候着用热毛巾擦了脸和脖子,整个人发泄一通过后心绪平静不少,热乎乎的毛巾也给他安慰,让他像个被蒸软的团子一样乖乖地瘫成一团。
祁开喂给他一颗草莓。
“那你们,过年,还在这里,过吗?”
“……可能不在,听我爸说,要去小伏都暖新房。”
乐知攸有气无力,草莓嚼着嚼着就嚼不动了,鼓着一边的脸蛋儿奋力思考,眼皮也睁不太开,太肿了,好重,千斤重。
“一月份,过年,一月初,就要,放寒假。”
“嗯。”
乐知攸用沙哑地嗓音含混道:“那我们,可能,还有半个月,就要,天南地北了。”
祁开放下盘子,双手垂到地毯上,揪着上面的短绒毛轻轻揉捻。
“我好困呀……” 乐知攸咽下草莓,喃喃道,“我能闭上眼吗?”
祁开说:“睡吧。”
他站起来走到乐知攸的卧室里,整个房间透着温馨的杂乱感,被子柔软堆叠,桌上书本零食胡乱放着,小提琴竖在墙角,沙发上全是乱扔的衣服。
祁开站了几秒,弯下腰捡起布偶娃娃,一只长角的小鹿,旧得起了好多毛球,他把它放到椅子上,随后简单地收拾起房间。
他冒出一个幼稚的想法:能带走点什么吗?
收拾完,再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毛绒毯,祁开回到沙发旁,看见乐知攸还睁着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又偷偷哭过一轮。
“睡吧。” 祁开为他盖好毯子,坐在地上守着他,“等你妈妈回来了我再走。”
乐知攸鼻音浓浓地 “嗯” 了一声,交颤的眼睫上沾满泪珠,他埋进毛毯里擦擦,闷声道:“我想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五一我可以去找你,暑假也可以,十一也可以。”
祁开摸摸他头发:“嗯,都可以。”
又补充:“我不会像何承南那样,一转学就消失不见了,我 ---”
“他那么讨厌,你不要把自己和他放在一起比较。”
祁开轻轻笑了一下:“我天天和你视频。”
乐知攸睡着了。
鼻尖是红的,眼睛是红的,脸蛋也被泪水浸得泛红。
之前哭得那么委屈不甘愿,现在又安静得全天下最乖。
祁开悄悄凑去,亲了亲那片舒展的眉心。
一觉无梦,乐知攸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他分不清时间,屋里亮着柔和的小灯,好像入夜了一般。
“妈,” 乐知攸小声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语在茶几前用笔记本办公,闻声摘了眼镜坐到他旁边去。
“没多久,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
乐知攸愣神片刻,哑声道:“妈妈,祁开呢?”
“回家去了。”
“…………你知道吗,祁开要走了。”
“嗯,他和我说了。”
乐知攸拱一拱,裹着毛毯挤到江语的腿上去,一边享受头发被抚摸,一边慵懒地倾诉。
“他也舍不得我,还跟他爸爸妈妈说要一个人待在这边儿。你猜他爸爸妈妈同意了吗?”
哪还用猜,江语温声道:“换做是我,我是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的,我……我当时太伤心了,接受不了,可是在听到他爸爸不同意的时候,心里又松了口气。”
江语耐心道:“嗯,是为什么?”
“因为……祁开一直都和他爸妈生活在一起,要是为了我和他们分开的话……我、我也不能同意啊……”
乐知攸看着那盘草莓,可目光又好像没有落在上面,虚虚地散着,他回忆道:“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了,但是……但是我有时候还是会很想爸爸……而他才只回来和我们一起生活了一个月……”
江语心疼地轻叹,再开口却又换了个语调:“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好么?”
乐知攸仰起脸看他妈妈:“什么好消息,我已经开始开心了!”
“那就是 --- 我升职加薪了!”
乐知攸爬起来,真是太丑了,脸都肿了,头发也乱成鸟窝,咧嘴笑起来更是傻里傻气。
“恭喜江语女士升职加薪!”
江语揉他一把:“去洗个脸去,晚上我们做大餐。”
十二月底期末考试,考三天,最后这天正好是圣诞节。
教室外下了很大的雪,天空灰沉,地面却白皑皑得很亮堂,整个鸢兰银装素裹。
乐知攸捧着暖宝宝单手答卷,还要忙着拿纸拧鼻涕,注意力不太集中。
这是最后一门科目了,乐知攸有点想破罐破摔,反正前两天也都考得很差劲。
同桌趁着老师晃去走廊,赶紧碰碰乐知攸:“第八题选什么?”
乐知攸小声道:“A,错了不怪我。”
老师又晃悠进来,提醒到:“还有十分钟交卷,抓紧时间。”
十分钟,算了,不写了。
乐知攸往桌上一趴,叹一口气,心道,他这口破罐子碎成了渣渣。
不知道祁开考得怎么样,肯定很好吧,他在这虚度时光的时候,祁开应该在通篇检查,毕竟转校后会插班到哪个班,全看这次期末考的成绩。
听说是小伏都最好的中学,高中部的重本录取率全国前十。
有几个晚上,乐知攸躺在被窝里不睡觉,抱着手机就泡在网上,查这所中学的封闭式教学到底是怎么个封闭法。
不仅高中部实施此法,初中部三年级也同样。据在校网友透露,电子设备全部上缴,只在每个月最后一天允许使用手机,其他时间身在题海,与世隔绝。
乐知攸想要逃避现实。
他从那天之后,每天都装作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和平时一样念念叨叨没心没肺,依旧揣着他不喜欢的香草味营养奶去走廊上和祁开说话,一边催他帮自己消灭牛奶,一边和他分享屁大点小事儿。
可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逃避现实?
他听不进老师讲课,也写不进作业,课本试卷像浆糊,把他越发迟钝和愚笨的脑袋糊得浑浑噩噩,什么都懒得去想。
乐知攸摸着腕上的长命小锁偷偷难过,猜想今晚的自己是不是又会没出息地把枕头哭湿。
铃声响,交卷放假,下周一再来学校拿成绩单和寒假作业。
祁开比乐知攸先出教室,没在门口等,直接进二班去拎乐知攸的书包。
“打车回吧,路上冷。”
祁开看他还抽鼻子,连眼角都是红的,担心他感冒变严重。
乐知攸不肯,问:“考得好吗?”
祁开点点头:“还可以。”
那就是特别好。
乐知攸笑起来:“烦人,我都考哭了,好多题都不会。”
祁开给他戴好手套和帽子,再把暖宝宝放进他大衣里捂着,行动上怕他受风受寒,嘴上却问:“乐知攸,想不想打雪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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