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霍辞身边的特警队长拿起对讲回复:“洞幺收到,请继续原地待命。”
“无法击毙。”通话结束后他看向霍辞和涂科。“医生看过,判断她可能已经怀孕六、七个月了。”
六、七个月的胎儿已经相对稳定,但母亲在雌性激素失调的情况下如果受到外界刺激,情绪很容易产生波动。涂科刚要说话,就听别墅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你们不要再劝我了!我为他伤透了父母的心,放弃读书专心给他生孩子,伺候他,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孩子是他的,他都不要我还要来干什么!这辈子都毁了!不如一起去死,早点轮回投胎吧!”
为了照顾对方情绪,保护她的隐私,负责谈判的女警已经关闭了喇叭,改用自己的声音跟她交流。
“任颖,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请你相信,父母永远都是我们最坚强的后盾,无论发生什么你还有他们。”
“我也是女人,是一位母亲。孩子是无辜的,不要用他来惩罚真正有罪的人。他没有选择权,既然你给他了生命,就应该跟他一起好好地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你看,这么多人都在等你,帮你,会好起来的......”
“不会了......”
听到这番话,阳台的窗帘忽然被完全拉开。一位面容姣好,穿着素雅的年轻女人捧着隆起的腹部走了出来,另只手里拿着一支红色的户外防风点火棒,拇指反复按下开关,发出令人焦虑不安的打火声。她全身像是浸过水一般狼狈,湿透的发丝一缕一缕凌乱地贴在脸侧,开口说话,缓慢挪动,每个细微的动作都透露着紧张,以及孤注一掷赴死的决心。
这个叫做任颖的女人此刻双目通红满脸泪痕,失神地盯着楼下的女警,喃喃道:“不会好了......他们已经被我气死了,不要我了......我本来可以成为他们的骄傲......都怪他......”
说到这她回头看了眼房间里昏迷不醒的男人,对女警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也知道你们有狙击手正在瞄准我的脑袋,或者胳膊。消防员也来了,就算我现在点火也不一定能死。”
“可是我已经绝望了,你们就当做件好事,让我死吧。”
这两天北临的气温已经下降到了十几度左右。女警耐心地听着,忽然见她掀开了身上的长款针织衫,露出不再纤细的腰身,以及一块比砖头要大,黑色的,用透明胶带缠在腰侧的不明物体。
“谢谢你们,快走吧,就算点不了火我也会引爆这个。”
看清那块东西的同时女警心中大惊,边背过手朝藏在树后的同事做手势要他撤离,边保持着镇定继续听楼上的人说:“你们一定想不到吧,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也能制造出炸弹......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为了做这个东西,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学习,整理了三十多页笔记,买小型电焊器、研磨器、导线、硝酸盐、起爆和定时装置......”
将死之人无所畏惧,她像是在剖白,也像在交代一般,主动把自己制作炸弹的过程,所有步骤都倒背如流地说了出来。
生命中最后的一个月,无人问津的白天,独守空房的夜晚,几乎每一刻都在心如死灰地做着准备。残存的爱随希望逐渐消失而被时间磨灭,余下的只有无尽的怨,以及深深的悔。
“多可悲啊,我怀着他的骨肉,最后却要以答应去做引产为条件来换取跟他见最后一面的机会,欢欢喜喜接受一笔所谓的赔偿,才能让他毫无防备地吃下我准备的饭菜......”
“现在你们能明白我的决心了吗?我不是一时冲动......”
霍辞这里已经同步收到了消息。涂科听完之后目瞪口呆,对刚走过来的奚杨说:“我的天,现在的女人真了不得啊......”
这下情况更复杂了。霍辞立刻去向上级汇报,请求指示,另一名负责调查的刑警告诉大家,任颖今年才二十四岁,是来北临读书工作的外地人,因为家里条件不好读不起书,人又长得漂亮,在一次爱心助学活动中被一个当地企业家看中,哄着骗着做了他的情妇。
四十多岁的男人早有家室,老婆孩子都在国外,心思单纯的任颖并不知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他骗了五年,荒废学业乖乖待在这栋华丽却冷清的别墅里闭门不出,从一只金丝雀做到了如今的生育工具。
男人早就劝她生,又迟迟不肯娶她,直到察觉他渐渐没了耐心,开始厌倦自己,任颖终于慌了,这才没做任何准备就匆匆让自己怀了孕。
本以为有了孩子就能拴住男人的心,谁知自从做过性别筛查,查出怀的是个女儿之后,日盼夜盼,盼来的却是得到消息从大洋彼岸赶来羞辱她的原配。
......
听完这些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
“没有家属或者亲戚朋友能来劝一劝吗?至少让她有一点求生欲。”奚杨问。
刑警说:“家里人联系上了,但人在老家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据说她跟了这个男人之后和所有的同学老师都断了联系,后来是对方的妻子把事情捅到了她的父母跟前,两个老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爸一听当场就气得脑溢血发作,没救过来。”
“我们还在尝试联系其他人,但时间太紧了。”
奚杨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五点十五分,距离学校放学和下班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那枚炸弹的威力谁也无法预料,或许它就是个失败的半成品,根本无法引爆,也或许引爆之后只能炸伤任颖一人,不足以造成更大范围的伤害,但对于现场的每个人来说无论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必须立刻解除隐患,抓人的同时也要救人。
“排爆小组马上出发!”霍辞挂掉电话转过身,问刚从别墅里出来的男警官:“从城北过来,有交警开路最快也要五十分钟。马上就要进入晚高峰了,我们现在了解的情况有多少?能坚持到他们来吗?”
警官摇头:“衣服挡着看不清,但目测体积不小。当事人已经有点精神紊乱了,自己也说不清究竟定在了什么时间引爆,很悬。”
面对这种情况霍辞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吩咐继续稳住任颖的情绪,又跟特警队长商量起如何才能避开要害进行狙击,但对方是个孕妇,怎么打风险都很高。这时涂科忽然拿开了望远镜,对他们说:“行了别磨蹭了,不就排个爆么,我来。”
特警队长认识涂科,这人有几把刷子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要论防暴突击,队伍里年轻能干不怕死的小伙子一抓一大把,但要说对炸弹这种武器的熟悉程度和排爆技术,如果排爆小组不来,除了涂科还真没谁能胜任。
提议来得突然,所有人闻言均是一愣。霍辞当即反对:“不行!”
奚杨这次难得站在了外人一边,但这个“外”仅指队伍不同,毕竟打从穿开裆裤起霍辞就跟涂科混在一起了。
涂科见他们一个个都用老父亲一般的关爱眼神看着自己,只好将头盔摘下抱在怀里,厉声问道:“谁去不是去?谁死不是死?你们再慢慢商量一会儿,一会儿别说救人,我看我们全都得搭进去。”
谁死不是死,这句话没有任何人能用合适的理由反驳。末了涂科还得意洋洋,炫耀似的多废话一句:“我们消防员现在可都有保险了,人家排爆小组还没有呢,牺牲不划算。”
霍辞:“......”
有本事你把这话当奶奶的面再说一遍?
尽管过于仓促,但涂科的话确实又一次提醒了大家时间的紧迫。霍辞不吭声了,奚杨斟酌过后问他:“没有防爆服也没有工具箱,你准备怎么办?”
涂科只考虑五秒就给出了答案,指着别墅旁边的泳池说:“叫向宇往里面灌水。她做的那玩意儿没有遥控装置,不需要干扰频率。让物业把他们电工的工具箱给我就行了。”
“拿到东西我会判断是拆毁还是现场引爆。如果是靠火起爆的炸弹,用水隔绝火源,点火装置就会失效,至少能稳定一段时间,坚持到排爆组来。”
说完涂科看了眼奚杨,以及站在他身后的周童,重新戴上了与他们一样明黄色的头盔。
下一篇:尖白深渊6.5:绝境繁花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