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低叫一声。
原来宣怀风见他拿自己比好吃贪睡的大懒猫,早不知暗地里拧了他多少下,白雪岚扛疼,全都忍住了。最后这一句,真把宣怀风说羞了,下手自然重点,倒把白雪岚拧得出了声音。
农夫关心地问,「您先生怎么了?」
白雪岚苦笑道,「没事。我刚才忽然想起今天出门,没给我家猫儿喂食,一时着急。后来一想,那猫儿很聪明,大概会自己去找吃的,所以就放心了。」
农夫笑道,「像你这样养猫,那猫真是上辈子烧高香了,比人过得很自在些。前面就是我家了,请进去坐坐。我叫媳妇泡个野茶给您二位尝尝。」
进了农舍,四下一看,虽是清贫之家,但也收拾得颇为干净。
那农夫的妻子看丈夫从田里回来,早迎了出来,知道有客人到,更显出几分殷勤,招待着宣白二人到厅门旁的小桌坐,知道宣怀风的脚崴了,又寻出一些草药来,碾成烂糊,抹在宣怀风脚踝上。
农夫擦着汗,对他妻子说,「这位先生托我进城一趟,给他家里报个信,我这就去了。你在这里招待客人,泡一壶野茶,让他们慢慢地喝。」
说着就去了。
农妇将宣怀风脚踝上的药糊抹好,找出一张小木凳,让宣怀风把脚搁在上面。然后到后面忙了一阵,端出一个黑漆漆的茶壶和两只土陶茶杯来,给两人倒热茶来喝。
两人尝了那茶,涩味很重,不过透着一股清香。他们都是喝惯昂贵好茶的人,第一回喝苦涩的野茶,都觉得有几分新鲜,也就一口接一口的饮下来,一边和农妇闲谈些乡间趣闻。
聊了一会,外面咕咕的一阵鸡叫。
农妇站起来,两手拍着围裙说,「鸡回来了,我去照看一下。」
便走了出去。
不一会,便见她把七八只鸡,都赶到厅门旁的空地上,往地上撒一些碎米,鸡争先恐后地抢吃起来。
白雪岚坐在小桌旁看那农妇动作,早瞧见鸡群中,有一只红冠五花公鸡最是威风。
他指着那只公鸡问,「大嫂,这是你家的鸡?」
农妇说,「当然是我家的。我们乡下人也有自己的规矩,不是家里养的,一定不会收到屋子里来。」
白雪岚问,「你的鸡卖不卖?」
农妇说,「这只大公鸡,我养好一阵。」
白雪岚说,「养上一百年,左不过是要卖了宰了。我出一百块钱,你卖给我,今晚杀了它,做个叫花鸡。我忽然就很馋这个。」
农妇瞪大眼睛问,「你说多少?」
白雪岚说,「一百块。」
农妇说,「客人,你不要拿人开心,一百块钱,那可以买几十只鸡了。你真要买吗?我要是卖给你,你可不要说我讹你。我是不敢吃官司的。」
白雪岚笑道,「真的买。」
掏出钱夹子来,找出一张一百块,递给农妇,「这是买鸡的钱。」
想了想,又抽出一张一百块,「买了鸡,还要劳驾你下厨料理,这是给大嫂下厨的费用。」
那农妇接着两张一百块的钞票,简直烫手,连连说,「不用,不用,我又不是饭店的厨师傅,就算做一辈子的饭,也挣不到这许多啊。」
客气了一回,拿着那钱,一把抓了那还在啄米的公鸡,兴冲冲地往厨房去了。
厅门旁就剩了白雪岚和宣怀风。
白雪岚当了一回财神爷,把农妇打发去后面做叫花鸡,回过头,见宣怀风对着他摇头,便问,「你又要对我发表什么批评?」
宣怀风叹道,「在田埂上,我就有一种预感,那鸡得罪了你,总要栽在你手上,这事才能算完。你这人,也真太不肯放过了。」
白雪岚哼道,「凭什么放过?它害你摔了一跤,脚踝也崴伤了,我就是不放过。」
宣怀风才说了一个「我」字,白雪岚就截住了他的话,霸道地说,「你以为你帮它求情,就能免它一死?我不管它有心无心,是吓唬了你,还是被你吓唬了,反正你受了伤,我总要发泄出一口恶气,不然我要受不了。我白雪岚说过,动宣怀风者死,谁敢伤了你,人不能活,鸡也不能活。」
顿了一顿,正了容色,沉声道,「这是我对你的一片心。你若为了别的,要批评我,我无论如何也接受。可你若是为了这个,要和我过不去,我就真要伤心了。」
伸出一根指头,指指宣怀风的心,又转过来,指指自己的心。
宣怀风看着他,竟是无可答言。
端起面前的野茶,小口地啜着,心里有许多话,只是不好直说出来,又一转念,这样把话藏在里面,心窝里涨涨暖暖的,似乎也是一件温柔的事。
彼此之间,已经是极默契的,也没有宣之于口的必要。
因此他默默地喝茶,白雪岚也默默地喝茶,不知不觉,将一壶茶都喝光了。
白雪岚拿着茶壶晃了晃,看着宣怀风一笑。宣怀风不禁也笑了。两人又轻松地说起话来。
白雪岚问,「喝了许多茶,胃里的油都刷干净了,你现在饿不饿?」
宣怀风说,「有点饿了。」
白雪岚问,「叫花鸡,吃不吃呢?」
宣怀风说,「吃的。」
他这样一说,自己由不得又是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恰好这时,农妇已经把鸡做好了。乡下人饭桌上没有那么大的规矩,一个滚烫的泥包呈上来,拿刀剖开,露出里面的鸡肉,香味扑鼻。男人不在家,妇人不肯和陌生男客一桌吃饭,把吃食碗筷布置好,就到后面去了。白雪岚拿着筷子,把鸡肉从里头挑出来,放到宣怀风碗里。
把宣怀风喂得实在吃不下了,自己才把剩下的大半只鸡,一点不剩地祭了五脏庙。
晚饭吃完,那到城里报信的农夫,就领着宋壬他们的汽车到了家门口。
宋壬一见两人,又是抹额头上的汗,又是跺脚,说道,「总长下次出门,真不能不带上我们。平时公务繁忙,难得出来玩一趟,却遇上这种糟心事。不但没有玩,还要吃了许多苦。」
白雪岚问,「谁告诉你,我们吃了许多苦?」
宋壬一脸心疼地说,「这还要谁告诉吗?瞧瞧宣副官这一身的泥,他这样爱干净的人,何曾这样狼狈过?还有他这脚,真是吃大苦头了。」
话刚说完,忽听见呃的一声。
原来宣怀风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
他见宋壬看着自己,有些难为情,微笑着说,「脚是崴了,不过除此之外,别的都很有趣。你别以为汽车坏了,我们就不能玩,其实我们玩得很高兴呢。」
白雪岚接着他的话道,「既然玩得高兴,今晚我们还要继续。」
宣怀风吃了一惊,「还要怎样的继续?宋壬都来了,不是回公馆去吗?」
白雪岚说,「宋壬来了,汽车也来了。我今晚在红叶大饭店定的番菜,烟火,都是白浪费了,但定的一个豪华房间,不能也浪费啊。现在过去,还能住一个晚上。走罢,走罢,别耽搁了。」
宣怀风现在是个伤患,要跑了跑不掉的,白雪岚根本不用经过他的同意,直接将他抱到了车上。
白雪岚乐滋滋的心忖。
坐在窗边赏秋景的大餐,变成了斜阳正暖时,田埂上的卿卿我我,很不错。
日落后的烟火,变成了快意恩仇的大啖叫花鸡,也很不错。
至于,最令人期待的两人之间的秘密节目,绝不能错过。
这秋日的郊游,虽没有一个美好的开始,但是,总该有一个美好的结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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