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声音带着些哽咽,还有苦笑:“不太好。”
“你在哪里呀?”
“舒临。”
“嗯。”
“我能抱抱你吗?”
舒临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匆匆拿了件外套就跑出了卧室。
他关门动静太大,父母都被他吵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
舒临刚跑下楼,匆匆道:“我出去一趟。”
“这么大的雨……”
“必需得去。”舒父舒母难得见儿子有如此固执的时候,眉心蹙着:“爸爸开车送你吧?”
“不用,我已经叫了网约车了。”今天司机放假了,不可能大半夜把人叫起来。
舒临跑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又转回来,语气带着恳求:“那个,唔,我回来的时候,如果你们听到什么动静,千万别出来好吗?”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满脑子疑惑。
舒临说:“我绝对不是干坏事,拜托你们了!”
网约车就在舒家大门口等着,舒临举着伞几步路冲进去。
就这么短短的路程,他都感到了暴风雨的威力。
大雨天气,车子再怎么也开不快,路上还堵了车。舒临心里急得要死,却又不敢催,还温声软气地劝司机慢慢开不着急。
只有他自己知道,握着手机的手指已经泛白。
舒临从没见过这么失态的顾凌绝。
语气带着小心翼翼,还有哭腔。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猜想是不是他外公出了意外。
但那时候的顾凌绝未必想说,舒临问清了地址,便赶着出了门。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顾凌绝的手机已经关了机。
舒临打着伞,来回找了一圈儿,才在一个公交车站看见了他。
同桌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候车椅上,垂着头,长腿不知所措地迈着。
他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顾凌绝。”
影子动了一下,抬头看了过来。
昏暗的路灯下,他眼神空洞,嘴唇发白,像是被抛弃了,世界只剩了他一个人。
舒临心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快步走过去,一摸他胳膊,冷得像冰。
他赶忙把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你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话落音,他就被抱住了,对方的胳膊收得很紧,头埋在舒临胸前。
顾凌绝全身都淋湿了,这么挨着,连舒临的睡衣都没能逃过一劫。
他手掌一下下顺着他湿透的头发,轻声问:“怎么不去躲雨呀?”
顾凌绝沉默了两秒,然后轻声说:“我没地方去了。”
舒临顿住了,圆润的眼睛掺杂了迷茫:“怎么回事?”
他犹豫了下,还是问:“是你外公,不好了吗?”
同桌摇了摇头。
舒临想了一会儿,又问:“那是你家里面……”
“我被赶出来了。”
舒临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呀?”
“……我惹外公生气了。”他声音很无助:“我爸他……”
舒临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拍拍顾凌绝的背,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怀里的人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舒临先是愣了下,而后红了眼。
他轻声问:“你是不是……又挨打了?”
手掌下的背脊在微微颤抖。
“我外公脾气不太好……”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有了后爸就有了后妈,就连亲戚也嫌,人人可欺。
都说隔代亲,可是他的同桌好倒霉。
“没事了没事了,”舒临的动作更加柔和,“去我家吧,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我说了要养你的。”他的语气温和又不容拒绝:“又不是跟你开玩笑。”
“……”
他把顾凌绝拉起来,后者的身子摇晃了下,似乎有些低血糖。
舒临把自己的身子给他靠,皱眉问:“你没有吃晚饭吗?”
“……嗯。”
这个点儿已经没有开门的商店了,舒临叫了车,然后给家里打了电话,拜托方姨煮些夜宵。
“先回去吧,洗个热水澡再说。”
网约车来得有些慢,两人在雨夜中等车的时候,舒临又开始唠叨了。
“有伤还敢这么淋雨,真是不怕伤口发炎。”
“以后大雨找建筑物躲,公交车站的棚子能挡什么?”
顾凌绝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言不发,偶尔扯一下身上过短的外套。
车子终于到了,上车后舒临拜托司机开了暖风。
他任由顾凌绝抱着自己,怎么样都不过分。
同桌似乎真的很脆弱,迷恋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舒临心疼地五脏六腑都在痛了,紧紧抱着他,温柔地给同桌暖着胳膊,还小心地避开了那些伤口。
过了一会儿,车内彻底安静下来。
没多久,顾凌绝趴在舒临的腿上休憩。
他在笑。
只是舒临看不见。
回到舒家,是方姨给他们开的门,看见顾凌绝她讶异地张着唇,想说什么,却被舒临打断了。
“我爸妈没起来吧?”
“没有,老爷夫人还在睡。”
“哦哦那就好。”舒临的声音低低的:“方姨你去睡吧,不用管我们两个。”
方姨看着两人,本想留下来,但到底不好管年轻人的事情,便又回屋里去睡了。
等屋子里彻底没了人,舒临才把顾凌绝拉进屋内:“你放心,他们都不在,你这个样子没人看得见。”
顾凌绝微微笑了下,牵着他的手掌温软炙热,想咬一口。
按在身下狠狠地咬,咬到他眼泪汪汪,眼睛泛潮。
换拖鞋的时候,舒临看见顾凌绝穿的运动鞋里面全是水,脱下来后那块地毯差不多全湿。
“这个毯子丑死了,早就想换了。”
进了客厅,他把人往楼上推:“我的房间你知道,快去洗澡,睡衣等会儿我给你拿,我把饭给你端上来。”
顾凌绝踌躇了两步,被舒临一瞪,乖乖上去了。
平常舒临只有被管的份,哪这样管过同桌。
但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要不是寄人篱下,那个天天为了作业就让他犯怵的顾凌绝,才不会对他伏低做小呢。
饭菜还是热的,舒临乘好放在托盘里面,小小的发了下呆。
但是吧,这样柔柔弱弱的顾凌绝,好可爱的。
浴室里传来水声。
舒临找出上次给顾凌绝买的睡衣,然后放在床头。
他没有急着拿进去,然后又打开柜子,翻出前段时间准备的医药箱。
顾凌绝出来的时候,舒临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正歪在小沙发上看手机。
听见动静,他往这望了过来。
顾凌绝只围了一条浴巾,漂亮的身材一览无余,如果没有那些伤口的话。
顾凌绝回去跪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能逃过一劫。
林正松从不亲自打他,都是管家动手。
他不在的时候,会有人录下来,发过去。
他在母亲的遗像前跪了整整一个白天,将那股熟悉的痛感忍过去后,就离开了林家疗养院。
亲人不疼,浑身是伤,被家暴的这样惨,小同桌肯定会哭。
行到半路,他让司机把他放在了路边,伞也让保镖带走了。
果不其然,舒临看见他后,比他还委屈,满腔柔情都放在了他身上,顾凌绝毫不客气地享用着,希望能多一点,再多一点。
偶尔示弱也是必要的。
强势太多,就不可怜了。
“怎么这么过分啊,”舒临这次是真没忍住,使劲憋了半天也没将眼泪憋回去,抖着手用毯子将他围上,“我给你报警吧?”
顾凌绝把自己困在温暖的毛毯里,摇头:“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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