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川(25)
“小树?”
“是我。”声音里有哭腔。
“你拿的是谁的手机?”
“阿姨的……饼干叔叔,你能来看我吗?”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害怕……”他开始抽噎。
“先别哭,跟叔叔说。”
那边顿了几秒,由田姐接过电话,“凌先生,孩子非要给您打电话,这么晚打扰您休息了吧?”
“没关系,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厉先生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小树想爸爸了。”
现在已经过了十点。
“本来说的是八点前一定回,但兴许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打电话也不接。”
凌意举着手机,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夜色。
自上次激烈争吵过后,他跟厉醒川没有再联系过。设计稿发过去,厉醒川也没有表示任何异议,方案和预算更是全盘接受。如果凌意还有一点骨气,今晚就不该再管他们父子的事。
他手指紧了紧:“可能临时有事吧,劳驾你再等一等。”
“好的。”
话音刚落,小树却哭着抢过手机,“饼干叔叔,爸爸怎么还不回来?爸爸不要小树了吗?”
凌意本想置身事外的心瞬间揪成一团:“爸爸怎么会不要小树呢?小树乖乖睡觉,睡醒了爸爸就回来了。”
“我不——”小树越哭越大声,“我不睡,我要爸爸!”
“小树、小树听话……凌先生,我先挂了。”
“田姐,”凌意终于还是没忍住,“我现在过去,你在家等我一下。”
挂断电话后他迅速穿好衣服,锅里的菜盛出来拿保温桶装好,路上又绕去超市买了盒巧克力。
到了厉家,田姐迎救星一样将他迎进去,“小树很少这样不听话的。”
他换了鞋一进卧室,只见小树一张小脸哭成了花猫,面前玩具小车一大堆乱七八糟。一见到他出现,小树立马奔过去将他一抱,“饼干叔叔你见到我爸爸了吗?”
声音都哭哑了。
凌意蹲下抱起他,用手指替他擦泪,“见到了,爸爸在回来的路上。”
田姐这才终于下班。
“爸爸什么时候——嗝——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巧克力吸引走部分注意力,不过仍然不忘问爸爸。
“我们再给爸爸打个电话好不好,问问他走到哪儿了。”
“好。”
拿出手机的那一刻,凌意有片刻犹豫,不过还是很快拨通了厉醒川的电话号码。
第一遍没有通。
“爸爸出门的时候有没有说去哪儿?”
“加班……”小树嘴边全是黑黑的巧克力,“他说很快回来的。”
加班?
过了一会儿,凌意又打了一遍,这回彻底变成无法接通。他心脏微微一跳,手指滑动到谢思昀的名字。通是通了,但接电话的是罗宇。谢思昀在拍平面,根本没时间跟厉醒川在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厉醒川还是没有消息,小树又不肯睡觉,执意要见到爸爸才安心。凌意不认识他的同事,只是大概记得他在哪个设计院工作。想来想去,他决定带着厉茁出门,直接去单位碰碰运气。
外面天寒地冻,他在客厅留了张字条,给厉茁穿好毛衣和羽绒服,自己也加上外套,“走,我们去找爸爸。”
小树这才高兴起来,“找爸爸去!”
两人在走廊等电梯,时间长了感应灯熄灭,只有梯门上方的红字层数一级级跳动。
1,2,3……
快到的时候,他牵起小树。门一开,里面却突然出来一个人。还没来得及看清长相,凌意就被人从正面猛地抱住。
“谁——”他被撞得踉跄后退,刚要呼救,忽听对方在他耳畔低声道:“是我。”
再定睛一看,心脏都差点从嗓子飞出去。
“醒川?!”
只见厉醒川满脸红痕,西服袖子只穿了一半,露在外面的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衬衫前襟大片殷红。
“别让小树看见。”厉醒川借用他的身体挡住血。
凌意这才骤然回神,急忙转身将尚懵懂的厉茁抱在怀里,加快脚步送进卧室后又立刻转身回来扶厉醒川。
“醒川、醒川你怎么样?”
明明在电梯摔倒那次同样满身是血,他一点畏惧的感觉都没有,伤的人换成醒川,就吓得魂不附体。
“喊什么。”厉醒川显然伤得不轻,前额满是青筋和冷汗,回到客厅后更是半躺到了沙发靠背上。
“这是怎么搞的?伤得重不重?疼不疼?怎么不去医院?”凌意一连串的问题想也不想就问出来,脸色已经比厉醒川还白。
作者有话说:
可以交流,但恳请不要站在上帝视角去批评主角,尤其以前的事我都还没写,现在断言还太早了。
第19章 今晚留下来
凌意想去检查伤处,手指伸过去却连碰都不敢碰,唯恐再增加他一丝一毫的痛苦。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厉醒川靠在沙发上,尝试去脱另一边外套,“去拿条热毛巾来。”
凌意立马起身奔进卫生间,找了条干净些的毛巾来。浸进热水时低头一看,见自己指尖都沾了血,心跳更是压不住。
小卧房里关着的小树开始哭闹,厉醒川脱掉满是血渍的衬衫,扬声安抚:“小树别怕,是爸爸在外面。”
“爸爸!爸爸我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进来抱小树睡觉?”
“你先躺好,爸爸很快就进去。”
烫好毛巾的凌意听见声音匆匆走出来,急急忙忙摁住他,“你不要说话了。”
厉醒川脸上的伤不重,上半身伤口看似很长但都不算深,沾满血所以显得吓人。最严重的是左臂,靠近肘弯的地方几乎皮开肉绽,虽然已经经过缝合,但针脚潦草并不十分妥帖。
“究竟怎么回事,你跟人起冲突了?”
“没有,”厉醒川从他手里拿毛巾,用了股劲才扯出来,低头处理血渍,“不小心伤了。”
口气平静。
“不小心为什么不去医院?”
“这点小伤去什么医院。”
衣服上的血不止是厉醒川一个人的。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找了个小诊所缝合,自觉不会有事。这样的刀伤去大医院无异于逼人报警,到时候等于送上门让杨斌抓,即便最后不会怎么样,拘留48小时也不可能好过。
“醒川,”凌意满脸凝重,“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这些伤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
“再问东问西你就回去。”
凌意默然良久,伸手讨要已经满是血污的毛巾,“我帮你擦吧。”
“我自已来。”厉醒川微微偏开头,“你去卧室找找消炎药,有酒精和纱布就一起拿来。”
他不让凌意碰血。
凌意只好起身去卧室找药。进去以后他先自己镇定了片刻,心里隐隐感觉这件事跟自己有关系,但又无暇深想。
抽屉里药盒药瓶太多,有的是空盒子有的又只剩药板,很多都对不上号。翻着翻着,眼前忽然出现那晚被逼着吃下去的红蓝色长粒胶囊,找出盒子一看,上面写的是退烧药。
他把药板在手心里攥得生疼,然后又迅速放下,找齐东西以后倒了杯温水。
回到客厅,厉醒川已经将残留的血污擦得差不多。只见他将所有东西一字排开,先是用酒精棉球将伤口通通擦了一遍,然后又剪出几段纱布,靠单手就完成了包扎。
见他处理伤口有条不紊,手法又极纯熟麻利,凌意暗暗心惊。
他知道厉醒川当过兵,但因为知道得太晚,去得也太晚,到了部队厉醒川已经退伍,个中细节至今无从得知。
“醒川。”
“嗯?”厉醒川拿牙将结一咬一提,包完了最后一道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