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川(19)
他一直在想,厉醒川对他态度这样冷淡,会不会是因为杨斌。
“从小到大杨斌的确一直骚扰我,但我没让他得逞过,你别觉得我恶心。”
厉醒川本要下床,闻言身体一顿。
他转头,见凌意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即便在黑暗的环境中,依然能看见眸底淡淡水意。
“凌意。”
“嗯?”
“自甘堕落的人才脏,你是吗。”
凌意当然否认。
厉醒川正色:“下次别再让我听见你说自己脏。”
凌意拉住他的手腕,“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肯接受呢?
厉醒川耐心耗尽,勾住脖子将他拖到眼前,“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做那种事是讲感觉的,我对你没感觉,所以不想碰你,清楚了没有。”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炙热的呼吸全喷在脸上。
凌意斜着身子完全失去平衡,双手撑在他肩膀上,切切看着他,“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对我有感觉……”
“我哪知道。”
“你试试好不好,”凌意眼眸泛光,脸色通红,“我们试试好不好醒川。”
“怎么试。”
凌意从他怀里挣脱出去,翻身藏进被子里,脑袋滑到他腰际,“这样试。”
那次厉醒川没能决绝地推开他,以至日后一败涂地。
过去的事恍然而过,眼前是跪在桌下的凌意。明明眉眼未改,神态却多了许多诚惶诚恐,再不见当年洒脱勇敢。
厉醒川不喜欢这样的凌意。
“醒川,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凌意又问。
怎么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凌意,自己出神是因为想起了从前的事。他把凌意从桌子下面拽出来,手压住瘦细的后颈,强迫凌意配合和承受。
凌意气息又急又促,唇间没能再吐出任何一个完整的字。时间一长,他眸底通红,喉间的声音越来越弱,表情也愈发痛苦。
没多久,厉醒川把他头发往后一揪,强迫他抬起下颌,动作猝然停下。
“咳咳——咳咳咳——”凌意捂着嘴拼命呛咳,苍白的脸色中透出病态的潮红,胸腔像风箱一样剧烈喘息。
厉醒川扔开他背过身去,很长时间没有看他一眼。谁知渐渐的,身后却没了动静。
再回过头,只见凌意趴在椅上一动也不动,脸色白得跟墙一样,手里还揪着从他腰上抽出来的皮带。
“凌意。”
手背贴上去,凌意额头炙烫如炭。
厉醒川心脏一沉,“凌意、凌意!”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非礼勿视
凌意再度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厚厚的深蓝窗帘,若有似无的松木气味,针脚紧密的天丝鹅绒被。这样安静有格调的地方,当然不是他那个紧巴巴的房间。
桌上的相框很眼熟,厉醒川跟小树身穿厚实的羽绒服,背靠雪山。
自己怎么会在这儿,凌意慢慢坐起来。
半晌方才渐渐忆起之前的事。跟醒川在办公室,自己主动的,然后呢?然后好像昏过去了,也许是烧得糊涂,也许是体力不支。
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换过,穿的是上次那一套家居服。大概醒川带自己回来的吧。
他下床走出去,见有人正跟小树讲一本画册,大人和小孩紧挨着坐在落地窗边的绿色积木桌那儿。
小树第一个发现他,扔下书就朝他跑过来,喜笑颜开地抱紧他的腿,“饼干叔叔!”
凌意揉揉他的发。
带小树的不是生面孔,是曾见过的那位保洁大姐。
“凌先生醒了?”不同于初次见面时让人换鞋的那种生硬,这回她态度明显温和。
凌意轻轻颔首,“你好。”
她也不多说,起身利索地拿来体温计,“再量一次体温吧,早上还有点烧。”
“怎么称呼?”
“叫我田姐就行。我是厉先生家的长佣,平时给他们两父子做做饭,打扫打扫屋子,一周会来三四天。今天是厉先生特意嘱咐我过来照顾您。”
听她讲话客气、称呼用“您”,凌意有些不好意思,“叫我凌意吧。”
田姐微笑着点点头,没有改,“凌先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感觉还好。”
“那想不想吃点什么。厨房有煲好的干贝粥,我再给你切一点小菜、剥个白煮蛋吧,很快可以开饭。”
小树像树懒一样趴在他腿上,仰头滴溜溜盯着他。
凌意将体温计拿出来,已经退烧了。
“厉先生买的药果然有效。”
醒川买的?
睁眼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他。凌意就问:“醒川人呢?”
“上班去了。”说话间田姐已经走进厨房,凌意搂着小树转了个方向,大人小孩腿并腿往厨房走。
“他带我回来的?”
厨房里粥香弥漫,田姐揭开砂锅盖子一勺勺盛出来,“这我不清楚,应该是吧。我来的时候您还睡着,厉先生那个人您是知道的,多一个字也不肯讲,只说让我好好照顾您。”
“给你添麻烦了,我只是小感冒,休息休息就好了。”
“小感冒也要注意。”她回身将粥递给凌意,“多少大病都是从小病来的,仗着年轻不知保养最要不得。不过添麻烦谈不上,除了弄点吃的以外我也没做什么。厉先生什么都不让我插手,连体温都是他帮您量的。”
凌意听得怔神,醒川也有这样关心自己的时候吗?大概也有一些折腾得过了头的愧疚吧。
田姐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保鲜盒,用筷子夹了三小截酱瓜,倒了一小碟烤麸,“您有什么忌口没有。”
“真的不用这么客气,我吃什么都可以。”
“您坐着,我来吧。”
到底是干惯了的人,不消五分钟,清粥小菜就已经摆得妥帖。
刚坐下来,小树就拿着辆消防车模型跑过来,手脚并用往他身上爬。
“叔叔,小树也要吃。”
凌意忙把烫手的碗往里推了推,低头搓搓他的脸,“小馋猫,想吃什么。”
田姐极有眼色,拿来围兜利索地给小树围上,“别吃到衣服上,早上刚换的。”
“想吃那个。”小树眼睛望着酱瓜,手指就过去夹。
凌意将他的手轻轻一拍,“洗了手才能吃。”
“凌先生您吃您的。”田姐过来把小树抱下去洗了手,很快小树就又陀螺一样转回来,双手伸直要他抱。
凌意心里软得什么似的,双手将孩子抱起来放在腿上,感觉他绒绒的脑袋靠在自己颈间。
“不可以用手拿,要用筷子。”
儿童专用的餐具就摆在一旁,小树却撇撇嘴,脑袋转着圈往他身上蹭,“要叔叔喂。”
“你不是会自己吃饭吗?”
之前他曾见过小树自己吃东西,筷子跟勺子都用得很顺手。
“我要喂嘛。”小树知道叔叔纵容,见人下菜碟。
“乖,自己吃,大孩子没有让人喂的。”
“那大人呢?”
“大人当然也是自己吃。”
“叔叔骗人,”他睁着清澈无辜的眼睛,“叔叔就不是自己吃东西。”
“叔叔怎么没有自己吃?”
“爸爸喂叔叔了。”
凌意微微一愕,耳边轰一下子炸开。来不及细想怎么回事,他匆促地瞟了田姐一眼,低声澄清,“小树不要胡说,爸爸什么时候喂叔叔了?叔叔都是自己吃饭的。”
“爸爸就是喂叔叔了。”小树不依不饶,“我看见的,昨天晚上爸爸用勺子喂的,爸爸还帮叔叔擦嘴了!”
下一刻嘴就被一只手捂住。
“唔、唔!”
田姐充耳不闻,背对着他俩打理碗橱和消毒柜,全程没有回头。过一会儿又施施然转身,到外面干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