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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亡的无脚鸟(86)

作者:茂山 时间:2021-01-27 09:59:18 标签:强强 年下 病娇 宠文

  “嗯。”纪浔轻轻地应了一声,即使知道他已经睡熟。
  “妙妙。”他也这么叫了他一下。
  过了一会说道:“おやすみなさい”
  59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下雨,沈斯缪在他手里硬塞了一把伞,说是今天会下雨。
  纪浔看着天上淅淅沥沥的雨,有些出神的想,这把伞派上用场了。他靠在屋檐下抽烟,修长的手指被冻得青白,火红的烟头在阴暗的天气里格外的显眼。他伸出手往外面接了一下雨,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骨腕滑进了袖子里。他把手收了回来,把抽完的烟头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撑开了伞,朝医院里面走去。
  纪浔拿着缴费单走出病房的时候,老太太也跟着出来了,她握着纪浔的手说:“瘦了,最近是不是又生病了。”
  “没有,只是穿的有点薄。”纪浔低头看着手里的单子说。
  “小满啊,辛苦你了。”她最终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她看着纪浔手里长长的缴费单叹了一口,眼睛酸涩地说:“都怪我们拖累你了,你要怨就怨奶奶吧。”
  “我先去缴费。”纪浔把手抽了出来,拿着单子朝缴费厅走。
  他把费用结清之后,走过一个垃圾桶时,把手里的缴费单揉成一个团扔了进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气冷得彻骨。
  他撑开伞走出了医院的大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坐了上去。
  肩膀上湿漉漉的全是水,他的手指冻得泛红了,靠在座位上无聊地看着外面。也许是车内暖气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起得太早,他盯着外面掠过街景,感觉头脑发沉,他抬手揉了一下眼睛,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梦,他可以确切的这样认定。
  他已经好久不做这样的梦了,梦到过去。
  他骑着单车从学校里面出来,把车子靠在路边,走到小卖部买了一包烟。
  他有烟瘾,几乎戒不掉。
  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抽得很凶,一根接一根地抽,直到满地的烟头。上次这么抽的时候,他自己独自在卧室里,把门窗全关了,坐在床沿吞云吐雾。
  因为警局找上他,说他还有直系亲属在世,目前他们已经和警局取得联系。他以为他的生活早已获得平静,如一潭死水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不在乎。
  这样的重逢他并不期待。
  他感觉自己情绪涌动缓慢,难以共情,几乎外露不出来,像是结了一层寒冰一样,有时候他会想,谁拿着凿子把它砸破,让里面混着冰碴的水流出来,这种想法让他获得一种畅快感。
  买完烟,他踹进口袋里面,把自行车锁在了小卖部门口,叫老板帮忙看顾一下。
  兼职的地方是一家KTV,开在了职高旁边,聚集在那条街上的大多是不良少年。他一般都是走路过去,以免自行车丢失。
  这条街杂乱无章,违规建设的KTV,无数的小吃摊摆在路旁,各类食物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有许多头发颜色各异的少年围在一起抽烟,烧烤摊上摆着一扎一扎的啤酒。
  进入KTV里面,难闻的烟酒味扑鼻而来。有几个纹着刺青的人叼着烟朝他吹口哨,冷嘲热讽的嘲笑了几句。
  纪浔来这里兼职的时候,一个女生抽着烟,轻佻说:“穿着一中的校服来这里兼职。”她挑着眼睛看他:“好学生不是应该好好读书吗?”
  他当时有条不紊地摆着酒,掀了一下眼皮看她,倏地笑了一下,眯起眼,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怎么知道我是好学生。”
  笔直的眼神,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她的心慌乱不安地跳动着,有些慌乱地猛抽了一口烟。
  她用余光悄悄的打量着他,穿着干净宽松的蓝色校服,很是清瘦,侧着脸,下颌线条很漂亮,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很淡漠,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那些酒瓶,漆黑的头发下,唯独那双眼睛被玻璃瓶折射出冷漠的沉郁。
  她轻笑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对于她的殷勤纪浔烦不胜烦。经常在这里聚集的不良少年,其中有一个在追她,经常见了他总是会言语讽刺,纪浔只当做没有听见。
  今天他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握着口袋里烟,皱了一下眉。其中一个人凑上前来挑衅,撞了一下他的肩,压着声对他说:“孬种。”
  纪浔面无波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与其说是打架,倒不如说是发泄。
  KTV的后巷,他一个人对多少个,他记不清了,大概是三个。
  多少拳头落在身上他都不在乎,他揪住了那个挑衅的人,把他压在地上,一拳一拳地往他身上砸,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不要的打法。
  直到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围殴他的三个人都走了。他才靠在墙上喘气,鼻腔里面流出了血,他抬手捂了一下,温热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又流到了白皙的骨腕上。
  他用袖子擦了擦,从口袋里面拿出了烟,靠在墙上恹恹地抽着。
  捡起了地上的东西,他不紧不慢地朝外走。
  出去时候碰到了万敏,虽然他也不知道她在这附近干嘛。
  万敏小跑过来,有些担忧地说:“你的手流血了。”
  麻木的钝痛感从手背传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血已经把袖子染红了,湿漉漉的一片都是血。
  纪浔一边朝前面走,一边不怎么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他抬起手,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指骨处伤口,然后把手放进了口袋里面。
  回头朝后面的万敏说:“送你回去,这里不怎么安全。”
  送完万敏回家,他推着自行车回去。手上的血液已经干枯了,衣服和伤口黏在一起,一扯又是一片鲜血淋漓。
  他看着手上的血,久久地凝视着,他感到了畅快,伤口处的刺痛感让他有一种不真切的真实感。他感觉全身的经络都舒展开了,升起了一种诡异的兴奋感。
  他去超市买了一大盒草莓,把自行车靠在了一旁,他坐在路边一颗接一颗地吃,直到吃撑。
  警局联系上了他,说是他的亲生爷爷奶奶已经到了这座城市。
  他当晚没有睡着,睁着眼睛看向外面的月光。
  原来他还有亲人的,他以为他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十七年了,为什么这个时候找到了他。
  他想起那个偏远的山庄,想起了福利院,想起了小春和关绾,也想起了院长。
  他把被子盖在了脸上,心里想着,不需要了。
  现在出现已经太迟了,他已经不需要了。
  重逢的那天他已经记不得具体时间了,他在警局里面,对面坐着两个年迈的老人。他看着他们的脸孔试图在找寻自己的踪迹,然而无果,他放弃了。
  他依旧接受着自己是没有亲人的。
  他无法找寻处任何他需要他们的理由。
  直到那个老太太抱着他哭,干枯的手紧紧地攥着他,叫他:“小满。”
  纪浔呆愣着,他感觉头顶的灯光过于刺眼,感觉眼前变成了一片白,细微的哭泣声就在他的耳边,他感觉有种错觉自己飞到了空中,灵魂脱壳一般朝下观看。
  “我是你奶奶啊。”一句话把他拉回到了躯壳里面,像是一种莫名的引力一样。
  他最终回抱住了她。
  他们在这边租了一个房子,让纪浔从福利院搬出来了。
  老太太会煲汤给他喝,会叮嘱他多穿衣服,只是始终相互客套着,不敢流露出太多情感。
  做菜也是按照纪浔的口味做的,他们没有太多话可说,大部分都是相互叮嘱。
  纪浔感觉自己太过于寡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交谈,他一般是默默地帮他们把事情做好。
  他回来的时候止住了脚步,门没有关上,里面的声音一清二楚地传了出来。
  “孩子已经大了,感觉怎么养也养不亲近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他和我们也不怎么说话。”
  “慢慢来吧,这些年他吃了些苦,性子是比别人冷一些。”老头咳嗽一声,声音沙哑地说:“我们儿子死了,儿媳也跟别人跑了,我们年龄大了,认回小满,也是想着以后他为我们养老,不然连养老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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