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总共就四个人,唐迟从发布会上那有些沉闷的气氛中缓了过来,目光有些调侃地落到了两个青年人身上。
高的那个闻言挠挠脸,露出了点心虚,倒是小的那个一脸从容不迫,毫不慌张。
虽然不是第一次合作,不过唐迟仍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有趣,或许是刚才发布会上黑暗面讲太多了,所以才觉得眼前的温馨弥足珍贵。
不过还不等她看完戏,下一瞬,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唐迟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神情立马严肃了起来,给几人打了个抱歉的手势,快走几步到旁边接电话去了。
池惊澜微微歪头看了她一眼,而后重新看向只是勉强披着层冷硬外壳的陈志国,无辜地笑了笑。
“我们该操心的事,比赛吗?但是师父,您觉得出了这样的大事,国内的比赛短时间内能顺利进行吗?”
包括但不限于国内那些原本安排的奥运选拔赛。
很显然不能。
不止花样滑冰这个项目,就连其他项目都有可能受到波及,那么多年,他们不可能只局限于花样滑冰,甚至因为池澜曾经给他们带来的重创和推波助澜让陈志国的上位,他们在掌控双人滑后,一定不会甘心于盘踞这小小一地,一定会将爪牙伸向其他地方。
不过他们一开始就是在花滑发展起来的,大本营依然还在这,这次行动足够给他们带来重创。
只要他们反应不能足够及时,那就够了。
国家机器出手,会彻查一切。
这将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严重,涉及范围更加广泛的大地震,而其中被腐蚀最深的花样滑冰,很显然要面对的是一场足以称得上空前绝后的的“大清洗”。
只有剜掉伤口的腐肉,彻底放干净创口中的脓液,直到里面留出的是鲜红的血液,那才算得上结束。
而这种情况下,比赛只是单纯的停摆已经算得上是很乐观的结果。
若非如此,池惊澜他们也不会着急到选择在这场发布会上就表明出招揽那些曾经被逼无奈离开国家队的受害者们的意思。
是给他们一个重新回来,重新实现梦想的机会,也是为了减轻自身的压力。
毕竟显而易见,国家队接下来一定会非常非常缺人。
而那些受害者们,一定也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更重要的是,他们一定是不愿意被黑暗驱使的人,所以才会遭受迫害,被忌惮,被驱逐。
之后灾后重建的国家队,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人。
池惊澜一直知道,腐朽和黑暗一直是亘古的命题,与光明相生相克,不可能完全消灭。
他想的也一直很单纯,做自己能做的,去清除那些过于暗沉的淤泥,然后在人们的心中埋下一颗火种。
只要反抗的心不灭,那么黑暗永远无法战胜光明。
花样滑冰的命运,就像一辆深陷泥潭的大卡车,装满着无比珍贵的宝物,想拯救它的人却只能看着它被缠绕着越陷越深。
而如今跨越了三十多年的时光,终于看到了能把它彻底拉出泥潭的希望。
不,池惊澜心中笑着摇头,纠正了这一句话。
他们已经在动手拉了,并且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就能看到这辆承载着宝物的命运之车彻底脱困。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他曾经太固执了,固执地做着一匹孤狼,不愿牵连他人,不愿轻信他人,在群狼环伺的环境里,一个人跌跌撞撞闯得头破血流,却仍然认为自己的能力,自己的位置,那些事情就该他一个人解决,那些责任就该他一个人来担,甚至固执的认为那条黑暗无光的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在走。
但是重来一次,他才发现他错的太离谱了,曾经的他太傲慢了,傲慢到把自己推向了死亡。
也好在他重来了一次,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样的幸运,但这样的幸运让他拥有了同行者,而后反思到了自己曾经的错误,改变了自己,于是他拥有了更多的同伴,最终他们一起推翻了黑暗。
如果曾经的自己就有这样的觉悟,那么当年的结局会不会就会变得不一样?
会不会那些受害者们就不必遭受那样的苦难?
池惊澜曾经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如今的他已经不会被这个问题困住了。
现在他们的成功是无数苦难和血液换来的,这是一件令人悲伤难过的事,但也正因如此,他们的证据才足够直白,足够得硬,硬到能直接扳倒那样一个庞然大物。
换作几十年前,如果他们真的能联合起来,或许可以扳倒他们,或许不能,也或许他们会因此转移阵地,去其他地方挑选更好控制的猎物。
都说不准,但讨论那些已然没有意义。
他们要注重的是眼下。
这也是身边这些他爱的人们,爱着他的人们,教给池惊澜的道理。
一瞬间的事,池惊澜却想了很多,不过他很快就回了神,看到了陈志国听到他的反问后恼羞成怒又确实不能说能的表情。
以及他抬起的手。
池惊澜认了出来,这是要给他脑门一个爆栗的起手式。
少年挑了挑眉,身手敏捷地往身旁身材高大的青年身后一躲,只探出一个脑袋,眨眨眼道。
“师父,您恼羞成怒了。”
然后在那只手过来之前,少年脑袋又迅速一缩,青年的身影足够把他挡得严严实实,不过那带着清浅笑意的声音并没有停下。
“不过师父您不用担心,国际上那些赛事并不会受影响,顶多就是少点华国的裁判,对我们的分数要求可能再严苛一点而已,这无法避免,我们的应对方式也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
“至于国内,上面不会放过您这只大羊的羊毛不薅的,有您主持大局,一切都会变好,不用着急,慢一点也没什么关系,运动员们都还在,被清理掉的只会是些孬种,尽管会有些项目受到的创伤比较严重,但那总比被掌控着好……何况,万一真的有受害者选择重新回来,说不定里面就有我们急需的人才呢?”
陈志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手,静静听着少年叙说。
不可否认,他欣喜于终于能扳倒那些人的同时,也在深深地焦虑着。
冬奥会在即,在这种紧要关头面临国内的停摆,怎么快速去恢复,之前上面已经开了大会定了冬奥会大概的指标,估计也没法完成了,压力还会都落在徒弟和对内那几根独苗身上。
陈志国内心很急,也很自责,如果不是他出了这种事,那徒弟他们不用那么着急去反抗,也不用那么仓促,到冬奥之后,他们身上的压力就不会有这么大了。
但小徒弟的话渐渐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虑。
他说得对,就算拖到冬奥之后,有齐文光或许是能带着双人滑拿到一枚奖牌,但那是卓凝珍想要的吗,是池惊澜他们想要的吗。
很显然,不是。
小徒弟的下一句话也验证了他的想法。
“现在这个时机,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在冬奥之前足够让花滑恢复一些生气了,师父,我们挺满意这个时间的,除了有些突然之外。”
“至于比赛,我们会操心的,当然。”
毕竟,双人滑那块奖牌没了,他当然要去补一块,男单的金牌想必分量应该足够了,池惊澜心道。
凌榆听到池惊澜那些话,迅速与他站到了同一战线,点头如捣蒜。
“对啊陈叔,操心我们干啥,我最近这不没比赛才来参活一脚,我们心中有数的。”
“至于眼下这些事……我们不会再操心了,顶多关注一下后续,这总行吧?你说是吧,乐乐?”
凌榆转头看向身后的少年,了然笑道。
池惊澜点了点头,表达了认同。
“如果您是在操心达不到之前的指标……嗯,别说出了这种事那些指标会不会修改,那本来也不是什么硬性指标,您要是实在自责的话,反正冬奥会我肯定不会只拿一块奖牌,我可以大发慈悲给您拨一块,不用谢。”
凌榆得意洋洋又摇头晃脑地说,身后简直能看到有尾巴在飞速摇摆。
陈志国刚酝酿出来的感动霎时烟消云散,眼疾手快给凌榆脑门上来了一下。
“行!你这话我记住了,等会我就跟林桓说。”
“啊?等等,陈叔,这倒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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