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笙当天烧了一整晚, 半夜甚至引发了哮喘,直到天亮的时候人,依旧昏昏沉沉的不大清醒。
时幸没有办法,不顾俞笙的反抗, 强行把人又带回了医院。
日本的医生不了解俞笙过往的病史, 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能先用了常规退烧药,准备观察一天再说。
时幸无可奈何下再次拨通了宋思澜的电话。
“他发烧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宋思澜在电话那头皱眉问道。
“心律失常、呼吸困难, 胃部轻微溃疡.......”时幸低声开口。
宋思澜头疼地赶忙制止:“停停,我不是让你给我报他的病史。”
“如果排除了所有的身体因素热度还没有退的话, 那很有可能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宋思澜深吸一口气, “他昏过去前,有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异常波动。”
时幸顿了顿, 半晌低声开口:“我不清楚。”
宋思澜皱眉:“你怎么会不清楚?当时俞笙和那条死狗的吵架不是全程都被官方直播录下来了吗, 你没有去听发生了什么?”
“.......我听了。”
时幸揉了揉眉心:“但是亚运会官方为了保护各个战队选手隐私, 对所有直播的收音设备做了噪音处理, 警方正在想办法恢复原始声音.......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宋思澜轻轻地“嘶”了一声,不死心地又追问了一句:“问苟筑呢?”
时幸面无表情地开口:“他现在忙着咬柏亚,你觉得他会说?”
宋思澜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他思索了片刻,忽然再次开口:“那你觉得, 最能影响俞笙心理状态的是什么事情?”
时幸微微一愣:“什么?”
“时队长,你对俞笙最了解, 你也知道他患抑郁症的最初心结在哪里。”宋思澜缓缓开口, “即便没有录音,你也应该能猜到那天直播间里发生了什么。”
时幸倏然想到了什么, 声音微沉:“竞业合同。”
宋思澜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顿了顿, 再次慢慢开口:“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俞笙不能给你答案,那你就自己去找。”
“我知道俞笙不愿意你去了解这些事,但是你想让俞笙好起来,不是吗。”
时幸闭了闭眼,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微醺的电话。
·
俞笙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他似乎做了个梦,梦里全是他还在OV战队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他神情有些茫然,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在这里,但又想不起来自己应该去哪。
他在OV战队俱乐部的大门前静静地站了几秒,抬腿想要离开,再一转身,却已经进到了基地内。
俞笙愣了愣,他思绪昏沉,反应不过来哪里不对劲,只顺着从前的习惯慢慢往里走去。
但这回却又事与愿违。
一阵不知哪里来的疾风骤然刮过,俞笙踉跄了一下,再一抬眼,却又重新回到了大门前。
俞笙怔了怔。
基地内似乎隐隐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俞笙倏然抬起头,瞬间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南岸哥——”
但梦里的南岸却并不回答。
紧接着一阵爽朗的大笑也突然响起——这是微醺的声音。
俞笙神情更加焦急起来,他再次试图进去,但每次都是刚走两步,又再次莫名被送回了原地。
俞笙尝试了几次,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个怪圈。
他累到精疲力竭,顺着墙壁一点点滑坐下来,神情痛楚地捂住自己的头。
他恍惚间想起,自己曾经做过这个梦。
不止一次,而是无数次。
梦里的OV战队基地,他永远进不来,也出不去。
神情苍白的青年呆坐在原地,半晌,怔怔地落下一滴泪来。
他无意识地开始低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俞笙意识逐渐不清,心中的负面情绪如阴暗的野草噬心腐骨地再次滋生出来。
一片混沌间,有一个焦急的声音骤然响起。
“俞笙?”
“俞笙,醒醒。”
“俞笙——”
面前的OV战队俱乐部骤然消失,随之而来的却是曾经和时幸初见的那个画面。
俞笙怔怔地看着,大学时期的时幸从他手中接过那枚,认真而执拗地开口:“我会去找你,一定。”
俞笙倏然睁开眼。
病床旁,时幸看着面前的人终于清醒过来,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你当时为什么不来直接找我?”俞笙有些恍惚地忽然开口,“你不是说好了——”
时幸愣了一下:“什么?”
俞笙这才终于完全回过神,他微微摇了摇头:“没事。”
俞笙哑声开口。他浑身还是没有什么力气,示意时幸扶着他靠坐起来,哑声开口:“我怎么........”
俞笙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嗓音哑得不行,一说话喉间便有干涸的疼痛感传来。
俞笙话还没说完,便忍不住偏头咳了起来,不得已止住话语。
时幸将一个插着吸管的玻璃杯送到俞笙唇边。
“抿着喝两口,你这两天没吃东西一直在输营养液,胃受不了。”
俞笙点了点头。
他精神还有些恍惚,勉强在床头靠坐了一会儿,额间已经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我睡了多久?”俞笙此时终于清醒了些许。
他闭眼缓了缓,低声开口。
“一天一夜........但睡眠时长不是问题,俞笙。”
时幸摸了摸他的额头:“你一直还没有退烧。”
额间的温度依旧比正常的要高上些许,但已经比昨天骇人的温度要好很多了。
时幸看向面前神情苍白而恍惚的人:“那天在备战间,是苟筑告诉你什么事情了吗?”
俞笙无意识摩挲着玻璃杯的手指骤然攥紧,他顿了顿,沉默地避开了和时幸对视。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俞笙忽然突兀地开口。
时幸皱了皱眉,他没有回答,依旧静静地盯着半靠在病床上的人。
俞笙知道自己躲不开这个话题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发烧不是一般都会烧很多天,等再过两天应该就能退下来了。”
俞笙低声开口:“我现在已经转成了低烧,就说明和那天的事情没有关系,没事的。”
“是竞业合同,对不对。”时幸忽然开口。
俞笙的身子轻轻一颤。
时幸语气微沉:“你知道你低烧也可能再烧很多天,俞笙。低烧对身体伤害很大,你如果心理状态一直不对.......”
“我没有什么不对的!”
俞笙终于忍不住骤然打断了时幸的话。
他偏头又呛咳起来,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也发出“滴滴”的报警声。
时幸迅速上前,熟练地顺着俞笙的后背,半晌,病床上的人呼吸才慢慢缓和了下来。
“求你了,时幸,别问了。”俞笙有些脱力地靠在床头。
他额间的碎发被冷汗再次浸湿,整个人脆弱而无助:“现在情况跟我想的不一样,我需要再去确认一下事情。给我一点时间,等我自己把这件事捋清楚.......”
时幸没有说话,他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几秒,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俞笙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刚醒不就便经历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此时清醒着已经是有些勉强。
心神骤然放松下,俞笙整个人又昏昏欲睡起来。
他的烧确实已经转为了低烧,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时幸也终于放下了心。
他扶着俞笙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俞笙没什么血色的侧脸:“好好睡一觉吧。”
俞笙整个人意识已经混沌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偏头在时幸掌心间蹭了蹭,忽然呢喃了一句:“我刚才梦到你了,初见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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