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工作报告(28)
是谁教给他的,教给他的人又在哪里?
第34章
黎臻之前为了帮助宋映白,叫人审讯关在监狱中的马家人, 据说马三公子并不得父亲疼爱, 母亲又蠢钝, 一家人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心里想什么。
现在人死了,线索彻底断了。
黎臻也没什么好办法,每年被锦衣卫调查无果又挂起的案子有许多, 马永言这件或许也是有头没尾。
这时候楚丘进来禀告, “大人,宋百户带了马永言的尸首回来,已经在向刑千户交差了,您过去看一眼吗?”
真是有意思, 他为什么要去看?
今天一早,他已经将媳妇怀孕的碎嘴赵崇“放了假”, 叫他好好在家照顾妻子, 不用急着来锦衣卫, 他的“忠实听众”万熙则被打发去外面站岗。
他并不想再听到他和宋映白的关系被摆在私事上谈,上次因为他训了刑千户,现在可不想去再惹人“非议”了。
“不去。”
楚丘想了想,“好像袁同知也在。”
多了个袁同知,不知会不会有麻烦。
黎臻眉心微蹙,似乎在做决定。
两刻钟后, 在议事厅。
袁同知坐在上位, 黎臻坐在他右下位, 刑千户袖手站在对面,腰杆挺直。
而宋映白站在议事厅中央,处于被三人审视的位置上。
袁同知是个长着眯缝眼的小老头,据说十三岁就进了锦衣卫,纯粹是靠熬资历熬上高位的,他慢悠悠的开口,“听说你将人犯的尸首带回来了?”
宋映白道:“回禀同知大人,是。虽然人犯的尸体不全,但可以确定他的确死了一天以上了。”
刑千户脸色不太好,抓住宋映白的话柄:“尸体如何不全?”
“可能是人犯的同伙将他碎尸,方便运送尸首出城,导致胳膊和腿目前丢失,不过已经派人去查了。”宋映白道。
黎臻正襟危坐,听到这个说辞,瞭了眼宋映白后,继续面无表情的坐着。
袁同知不慌不忙的问道:“就是说,你没有误判导致丢失人犯喽?那义庄老汉的证词如何解释?”
宋璎白推测道:“或许从后面摸老汉脖子就是马永言的同伙,而老汉因此受惊吓过度,后面马永言缝脖子什么的,都是他的幻觉。”
刑千户冷笑,“幻觉?一切都推给幻觉真是方便。”
“刑大人可以亲自去检验马永言的尸首,看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一天以上,而且我带领两个小旗的人发现他的时候,他也是死亡的状态。除了老汉一个人的供词,实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离开马家的时候是活着的。”
刑千户在马永言尸首一被抬回来那会,就亲自验证过了,宋映白说得是真的。
袁同知沉默不语,看了眼刑千户,才道:“唉,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点小事也要惊动我和黎佥事,有得有鼻子有眼,原来就是一个老汉发懵出现了幻觉?”
刑千户一听,就知道袁同知不站在这边了,立即躬身道:“是卑职大惊小怪了,以后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黎臻冷声道:“刑千户带人白天找了一圈,没查到任何线索,结果宋百户一夜之间就查到了,是你没用心,还是宋百户太好运了?”
刑千户本就不占理,被黎臻训斥只能受着,“是卑职失职。”
黎臻道:“既然如此,这次带回来的尸首就由你处置了,不要再出岔子了。”说完,起身对袁同知道:“大人,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得到袁同知的首肯,他冷着脸走出了议事厅。
而宋映白在黎臻经过他的身边的时候,明显感到他用力的瞥了他一眼。
袁同知缓缓抬起手,朝宋映白摆了摆,“行了,下去忙你的吧。”
“是。”宋映白麻溜的也告辞了。
等他走了,屋内就剩袁同知跟刑千户两个人的时候,袁同知朝对方勾了勾手指,等刑千户一靠过来,就扇出了一巴掌,“蠢货!”
刑千户捂着脸,苦着脸道:“我没料到他会这么快找到尸首,我当初的设想,不管马永言是诈尸也好,诈死也要,只要一日不发现他的人或者尸体,加上义庄的证词,就算不坐实宋映白放走人犯的罪名,也能叫他饱受非议,当不好这个百户。”
袁同知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以为我骂你蠢货,是骂你的计划没得逞吗?错了,我告诉你,我骂你,是因为你看不出风向,既然这宋百户是黎佥事提拔上来的,你为什么要与他为敌?我年纪大了,就要致仕了,等我一走,这位置就是黎臻的,到时候,你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可……”
“你呀你,官场上看不出风向和未来的走势,才是最愚蠢的,远蠢过构陷失败。”袁同知抚着椅子慢慢起来,“姓宋的不过是你手下众多百户中的一个,你忍着他,也不碍你的事儿,你却因为他得罪一个佥事,或许是未来的同知,叫我说什么好,罢了,如果你但凡是块材料,也不至于混了这么多年才是个小小的千户。”
刑千户听到这番言论,如同利刃刺心,一下子跪到袁同知跟前,“大人,您别这么说,您身体康健,一定还能庇护属下多年。”
袁同知没理他,只是摇着头往前走,“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致仕前想清静一下。”
刑千户痛苦不堪的捶了下地面,望着墙角,呆了。
——
黎臻前脚刚进房间,后脚随从就禀告,“宋百户求见。”
黎臻想了想,:“叫他来进来。”等宋映白的身影一出现,他就问,“你来干什么?”
“我觉得大人有话问我,于是我就主动来解释了。”
黎臻哼笑了下,“你觉得我想让你解释什么?”
“我觉得大人一定想问,我为什么没有把真相说出,而是故意将一切说成是老汉的幻觉,掩盖事实。”
黎臻缓缓点头,“说。”
“因为我觉得在刚才那个场合,跟刑千户和袁同知说不通,他们其实也并不关心真相,他们只关心我是不是放过了人犯,至于其他的事情,多说错多,只会将事情弄得更复杂,搅合的没法消停,不如现在这样结束的好,反倒对案情有利。”
黎臻凝视宋映白,挑眉道:“你胆子不小,隐瞒你的顶头长官千户,蒙蔽同知,竟然还说对案子有利?你一个小小的百户,凭什么做这样的决定?”
“因为……”宋映白欲言又止,似是不敢说出下面的话。
不过黎臻替他补完了,“因为你背后有我对吗?刚才你隐瞒真相,我没有戳穿你,也代表我认同你的处理,对不对?”
宋映白忙解释,“并非是这样,因为我是大人提拔的百户,除了对皇帝忠心外,就只效忠您,有些事,在没您的命令前,绝对不会向外人透露半个字。”
黎臻一怔,随即哼笑道:“宋映白啊宋映白,你运气够好,脑子也转得够快。很好,好好干,叫外人看看,我提拔你,合情合理。”
宋映白马上道:“是,大人。”忽然,看到黎臻从桌上拿起一个信封朝他撇来,他马上接住。
在打开信封前,他有种不切实际的期待,会不会是银票,毕竟上次接到银子尝到了甜头。
不过,果然是不切实际的期望,里面不是银票,而是一张纸,题头写着三个字:藏魂坛。
“我把记载着藏魂坛的文字给你抄下来了,你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是。那么属下告退。”等宋映白退到门口,就听黎臻对他道:“你赶紧找个正式的地方住,别想在你办公处打地铺。”
宋映白心说,你怎么猜到我想在办公室打地铺的,唉,被发现了,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了。
“是。”他随口道:“大人放心。”
不想黎臻反驳道:“我放什么心?”紧接着皱眉摆手,“赶紧下去吧。”
宋映白就这么被“赶”了出来,心里不由得嘀咕,怎么了这是,一天之内黎臻情绪大起大落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等他回到自己办公的屋子,见房家墨已经把昨天杂碎的地砖收拾干净了,正在让人铺设新的。
“大人,院子烧黑的痕迹也叫人拿水冲刷过了,虽然还看得出来,但多刷几次慢慢就淡了。”
宋映白点点头,“做得不错。”坐下后,打开黎臻给他的纸,细细读了起来,不得不说黎臻的字不错,一看就是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
像他那两笔字,只能说在武官群体中勉强能被容忍,决不能拿到外面叫真正的读书人看到。
藏魂坛?难道马永言的藏魂匣是这个的升级版?
宋映白琢磨了一会,没什么进展,先忙自己得事情。
将信封收好,叫房家墨磨墨,他铺好纸,提笔写就了一封信,然后拿出自己的百户印,往落款处一盖,“交到南镇抚司去。”
南镇抚司主管锦衣卫内部事务,比如惩罚和升迁。
但一般情况下,北镇抚司内部的升调,他们也不管不了,一般就起个报备存档作用。
他打算把程东一要过来,顶替被免掉的张小旗的位置。
既然当了官,就得培养自己的班底了。
——
刑千户恨透了马永言,发了命令,将马永言的尸体拖到化人场烧成灰烬撒河。
在锦衣卫衙门胡同对面一处偏僻的小巷内,一个身穿绛衣的年轻道人,看到由锦衣卫护送的马车上放着一个卷着的席子从胡同走出来,他赶紧将身子闪回了小巷内。
突然他听到身后有动静,一回头就见一个身穿飞鱼服的人朝他走来,等到了近处,这人抱着肩膀歪着脑袋在看他,“你是哪里来的道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
“给官差们让路。”这道人二十来岁的年纪,生得皮肤白嫩,很是俊俏,说话的时候,微微一笑,还有两个酒窝。
程东一有点怀疑,“是吗?度牒给我看看。”
道人忙从袖中取了度牒递上,毕恭毕敬的道:“请过目。”
程东一大略扫了一眼,见上面写了他是龙虎山上清宫的道士,道名是谢中玉,上面还有他师父的道名和度牒发放的时间。
当今圣上崇道,对道士们厚爱有加,这位又是上清宫的,可谓来头不小,程东一也不敢得罪,“不管怎么说,道长最好移步别处。”
谢中玉见程东一已经相信他的来历,变了脸色,夺回度牒:“就跟你说了我不是坏人,连好坏人都分辨不出来,哼!”然后趾高气扬的走了。
他一路走,一路看,不时留心左右民居的情况,突然,他感受到了什么,撩起道袍往一个胡同跑去,直接来到一户人家门口停下。
这户人家院内有许多帮忙的邻居,正在拆被大火烧毁的断壁残垣。
他一下子就看到了在西厢房门口趴着晒太阳的白狗,大喝一声:“狗妖,终于找到你了。”
那白狗一个激灵坐起来,立刻慌不择路的原地蹬腿,一下子就挣断了锁链,打算越墙逃跑,却不幸被这道士快了一步,一脚踹翻,接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口袋把它装了进去。
事情发展的太快,安老爷子反应过来追出来,这道士竟然已经扛着布袋往胡同口走了。
“你干什么?放下我的狗!”安老爷子和一众邻居追上去,喝止住他。
谢中玉回头,“这是只狗妖,你还要啊?”
“它不是狗妖,它是义犬,救过我的命,看到这个大火没有,要没它,我就被烧死了。”安老爷子试着解释,不过由于对方是个道士,他有点底气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