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工作报告(132)
宋映白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不想事情闹大, 闹大的话, 满城风雨, 人多嘴杂,便不可收拾。
但是他自己也不能承担后果, 所以要找个人商量, 这个人以哥哥的养父裴能, 目前最为合适。
当然了,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去联系另一个人了。
“对了,裴大人饿了,做些惯常爱吃的早点了,快点。还有,你们中谁去锦衣卫衙门叫程东一程小旗来一趟。”宋映白吩咐完,返身回到了屋内,坐在床边,咬唇寻思下一步的对策。
这件事跟昨晚上那个老头子脱不了关系,但是他现在不能离开这里,只有等程东一或者裴能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他运气不错,裴能恰好昨晚上在宫外歇息,还没进宫当差,平日里养子很少麻烦他,这一次一大清早主动叫他过去一趟,说有要事商量,肯定不是小事,加上住的不远,便抓紧时间过来了。
他一进卧室没看到裴怀珹,却看到了宋映白,不过这宋映白也不陌生就是了。
宋映白没时间寒暄,开门见山的道:“裴公公,您要冷静,一会不管看到什么,请都不要惊讶。”
然后径直走到床幔前,将玉石化的哥哥亮了出来。
裴能揉了揉眼睛,待看清眼前的情况,哎呦了一声,扶着额头就要栽倒。
宋映白眼疾手快,拖过一旁的椅子垫到他身后,将他安置在椅子上。
“这、这怎么回事?”
宋映白也想知道,“还不清楚,但是已经有嫌疑人了,有您在这里坐镇,我这就去抓人。只是在事情解决前,想让您帮着遮掩一下……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他病了。”
哥哥这样的职位,无故不出现,总要有个交代。
裴公公虚弱的道:“他还能恢复过来?能吧?”
“我觉得只要找到昨天跟我们起冲突的那个人,就能将人恢复原状。”
裴能晓得皇帝重视裴怀珹,他要是出事,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看着床上的裴怀珹无力的埋怨道:“他最近一直在接触奇怪的人,难怪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真是,真是……”
宋映白一愣,哥哥接触所谓奇怪的人,想必还是想寻找他们父母的真相。
“您放心!我就是这条命不要,也会把裴大人救回来!”宋映白发誓一般的道:“如果有人问起,请说他病了。”说完,大步出了门。
走到门口,正好迎面见到了程东一。
程东一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找我,我还以为是裴镇抚呢,可吓死我了。”
宋映白没时间说废话,“你带人去教坊司,把婉玉姑娘和她的鸨母全都看管起来,如果可能,尽可能详细的盘问昨天晚上跟我起冲突的那个老头子的来历,你这么一说,她们就懂。然后等我过去,我现在要去一趟别的地方。”
程东一见宋映白表情认真,不敢耽搁,立刻骑马走了。
这边厢,宋映白直扑龙虎山于道长的住宅,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着,不时来回走动,终于千盼万盼,廖中芳走了出来,“宋千户,一大早的,有什么事吗?”
“于道长呢?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请他帮忙。”
“我师父回龙虎山了,明年开春才能回来。”廖中芳送来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
宋映白咬唇,抓住廖中芳的手腕,“那就你了,请跟我来!”
廖中芳皱了下眉毛,脚下顿了下,似乎有话要说。
宋映白催促道:“怎么了?快来吧!”
廖中芳便没多说什么,跟着宋映白赶到了裴怀珹住处。
一进门,宋映白发现除了裴能外,黎臻竟然也在,他的表情凝重,看样子也已经知道了。
裴能急慌慌的道:“宋千户,你终于回来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让我做主,我也做不了啊,叫黎同知也过来商量商量。”
黎臻和宋映白对视了一下,率先移开了目光,对廖中芳道:“你师父呢?”
“他老人家不在。”廖中芳走到床边,“这里有什么情况吗?”
才一探头,就听黎臻惊道:“你的手怎么了?”
廖中芳低头一看,自己的右手指尖不知何时已不再是血肉,而是变成了白皙透亮的玉石。
不等其他三人说什么,就听裴能喊道:“是这间屋子的问题,待在这里的人会变成石头!”说完,起身就要往外奔,结果绊在椅子上,直接向后摔去。
而宋映白就站在裴能身后,只要一伸手,就能接住裴能。
但在这一瞬间,他却毫无反应,因为他心里有个想法,他不能那样做,因为……
黎臻以为宋映白会接住裴能,便没有行动,结果就见宋映白跟木头似的站着,眼睁睁看着裴能摔了个四仰八叉,等他想出手的时候,却晚了,捞了个空,看着裴能脑袋磕在椅子腿上,昏了过去。
黎臻不解的问:“你怎么不扶他?”
宋映白看着自己的手,“……我不能。”
黎臻赶紧过去将裴能扶起来,试了下鼻息,“还好没事。”而这时他发现廖中芳跟宋映白之间的气氛很奇怪,廖中芳眼神略带恐慌和不解的看宋映白,而宋映白也是同样的眼神,只是看向的是他自己的手掌。
廖中芳口中念念有词,左手在右胳膊上点了几下,“不知道能不能控制得住,宋千户,你……是因为你吧?”
黎臻质问宋映白,“到底怎么了?都这样了,你还瞒着我?裴怀珹和你好歹是我的属下,就冲这点你也该说实话。”
“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的!”宋映白道:“在廖道长手指玉化之前,我还没有察觉。都是因为我,裴镇抚也好,廖道长也好,应该都是和我有过接触才玉化的。”
廖中芳道:“你刚才抓我胳膊之后,我就觉得不太对,觉得指尖麻麻的,不过你并不是妖怪,所以我没有往心里去。难道这位裴大人也是因为……”
宋映白痛苦的道:“我想起来了,他昨天拍了拍我的肩膀,之后也说指尖麻,可见就是我的原因。而且看样子,程度更强力了,至少昨天晚上裴镇抚拍过我的肩膀后,直到我们彻底分开,之间大概有两刻钟,他都没有明显的变化,而廖道长,法力高强,这才过了一刻钟多一点,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黎臻道:“就是说,但凡是你碰触过的人,都会变得像大……裴怀珹这样?”
“恐怕是的。”宋映白恨道:“就是昨晚那个老头子,他当时叨叨咕咕的,我没当回事,原来是对我进行诅咒。”
黎臻同样恨道:“绝不能饶过他,要是你碰触的人都变成了石头,岂不是你以后都不能跟人亲热了?”
事关自己的终身幸福,必须把这个混账老头子找出来。
“廖道长真是抱歉,我已经先派程东一去调查了,你先别动了,在这里等消息吧,说不定你一动弹,玉化的就越快。我这就去找程东一,把那个臭老头的脑浆打出来!”宋映白说完,转身就走。
黎臻追上来,“可是你碰到人之外的东西却没变化,比如门板,还有马匹,似乎只对人有效果。”
宋映白现在极为矛盾,他的确需要黎臻的帮助,但又不想再欠他的人情。
黎臻看出了他的顾虑,“我不光是帮你,我是在帮锦衣卫的镇抚和千户,这你总不能抵触吧?”
宋映白的确没拒绝的理由,不能因小失大,其他都好说,解决眼前的危险才是最重要的,便道:“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早晨起来,一切如常,碰到的器物都没有变化,包括马匹。应该只对人起作用。就是那个老头不会错的,他也想梳拢婉玉姑娘,但是被我抢了先,所以对我下了诅咒,只要我和婉玉亲热,那么变成石头的就是对方。”
黎臻心里不舒服,强忍着道:“那么快去教坊司看看婉玉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吧,如果她也变成了玉雕的,就说明一定是你的原因无误了。”
“……老头子来闹之后,我直接走了,并没有留宿,所以现在婉玉应该还是活生生的人。”宋映白如实道。
黎臻微不可查的露出了一丝笑意,继续试探,“那家里的丫鬟呢?”
宋映白道:“我被诅咒,是昨晚上的事,和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没关系。”
黎臻默然,半晌才道:“总之你认定和那个老头有关系了,先找到他再说吧!”
宋映白点头,两人马骑得飞快,直接冲进了教坊司的院子,一下马便跑进了楼内,见程东一已经控制了局面,人员悉数都在。
而鸨母跟婉玉并肩坐着,一脸的忧色。
宋映白厉声道:“昨晚上的老头到底是什么人?”
“他自称姓佟,哪里人士全不知,前几日突然上门,说听到我们这院有姑娘要梳拢,便带着一大笔金子来,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手笔是真大……”
黎臻道:“教坊司不许接待闲杂人员,他没有功名和真实姓名,你们怎么能接待他?”
他心里明白,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有钱够了,这些老虔婆哪有不通融的。
鸨母支支吾吾的道:“不过,这不是没成么,后来有这位锦衣卫的大人来,我们就把他推了。”
婉玉很害怕的道:“公子,到底怎么了?”
程东一上前对宋映白道:“她们是一问三不知,对那老头并不知道底细。”
宋映白一阵绝望,对婉玉道:“他的身份至关重要,你再想想吧,哪怕一丁点线索都行。”
婉玉摇头,“奴家真的不知道。”
黎臻想了想,对宋映白道:“这个老家伙这么好色,一定常常混迹此处,派人去其他院子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有发现。他应该还算好找,年纪特别老,出手阔绰,跟他打过交道的鸨母应该都会记得。”
“你说的有道理,这种人一定是教坊常客。”吩咐程东一带人去旁边几个院子打听老头子的下落。
他和黎臻则在这里等消息。
黎臻见宋映白跟婉玉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很是生疏,想来两人之间的确没有什么,便对婉玉道:“你过来,我单独问你几个问题。”
宋映白真在思考老头子的事情,对黎臻的行为没有阻止。
黎臻将婉玉叫到僻静的地方,朝宋映白坐着的方向看了眼,“你是不是觉得他怪怪的?”
婉玉确实这么觉得,但是不知道该不该跟黎臻说,欲言又止。
黎臻道:“你但说无妨,我是他的朋友,我也是为了替他排忧解难,他这人有什么事都装在心里,不和我们说,我想,他或许能跟你诉说诉说,所以能告诉我么?”
他的语气难得的温柔,加之容貌上乘,婉玉便放下了戒备心,“其实,这位公子也没有跟我诉说,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他心里有事,而且对我……说真的,并没什么兴趣。”
黎臻心里畅快了不少,“看来他对你也是有戒备的,我跟你的谈话不要泄露出去,好了你回去吧,叫你家妈妈过来。”
鸨母很快也到了黎臻跟前,大气不敢喘,“……老身知道的都说了,真不知道那个老头是什么来历。”
“我听说你们这里的茶有问题?”黎臻冷声道。
鸨母吓得双腿一软,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哪里敢啊,这往来的哪个不是贵客?这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多张皮都不够扒的,酒水绝对没有问题,真要想要助兴的东西,也是客官们要求才提供的,绝不会擅自加到水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