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兰德有时候就忍不住坐在拂过科巴姆训练基地的春风里,叹着气幻想自己是瓜迪奥拉。瓜迪奥拉会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啊?他是很聪明的那种教练,八成能回答得出来。他也幻想自己是温格。温格会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啊?他是很柔和的那种教练,八成不会烦躁不安。
但他的思绪总要回到现实里,他就是一个平平无奇,没那么糟也不那样好的助教,这辈子可能是没什么名帅的命了,想当一把手都没得当,只能做个边缘人在这儿看另一边缘球员写的笨蛋话。可是沙德挺认真的,中间有些词他大概是不会拼,还混着别人潦草潇洒的笔记,显然是请了旁人替他来写。
他每天都有许多话要写下来,而霍兰德能处理的最有意义的信息也不过是这些话。
他到底还是认认真真地看了、认认真真地记了、认认真真搜肠刮肚地想怎么教给他,甚至自己也逐渐养成坏习惯,老喜欢记问题,还在下面学着沙德一样画稀奇古怪的铅笔画。
比赛后球员们要一起坐大巴回基地、然后再解散,各自开车回家。踢的是不累的同城客场,又稳稳赢了,而且在西汉姆联这种素来球风彪悍、热爱下脚的队伍脚下过了一遭也没出什么事,大家还是挺高兴的,热热闹闹嘻嘻哈哈地洗漱完就收拾东西上车。沙德今天因为不用洗澡,难得没有粗心地丢三落四,早早就收拾好了,但库尔图瓦却不知道在浴室里怎么了,一直拖着不让他走,几次三番叫沙德给他递东西。
队长特里都忍不住坐外头翻白眼对着喊了:“蒂博,你围个毛巾出来一下能怎么样?”
“我太大了,怕吓到你们——”库尔图瓦懒洋洋地说,声音被湿漉漉的水汽带得闷闷的,显得格外可恶。大伙全狂嘘起来,大卫·路易斯生怕他听不清楚,还特意跑到浴室门口去嘘,然后又跑回来大笑。
沙德是无所谓的,他不生气,甚至有点乐意跑腿呢,就像是喜欢给喜欢的人叼东西的小狗一样,感觉这样很亲密,很好玩。等库尔图瓦全收拾完,他们理所当然落到最后了,工作人员还看着表笑着来催两个小祖宗快点——
于是沙德有点急急忙忙跨上车,接着就被彩带喷了一头一脸。
“Surprise!!!”
阿扎尔大笑着从座位后面冒出来,满脸幸福地给了沙德一个熊抱:“生日快乐!”
他最喜欢组织这种活动了!
负责把沙德拖到现在才带过来的库尔图瓦却牙都快磨断了,因为阿扎尔的泡沫彩带全落他头上去了,他现在连张嘴骂人都不行,因为一张嘴就会有无数化学泡沫争先恐后要把他毒死。他甚至有点睁不开眼,但就算是这样,不妨碍他沉默着用手按住自己的脸摸了一把,而后快准狠地把掌心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往阿扎尔那儿甩去。
阿扎尔自然是一边尖叫一边躲。
大巴上大家都在笑,忙着鼓掌和吹口哨起哄。车里还临时挂上了各种金色小带子,沙德的咖位显然不足以让全队陪着他办个party,但弄了个大巴庆祝也非常幸福了,而且这真的很酷——本来在车上应该很无聊的,现在却有一种幸福又甜蜜的氛围在这里流淌,大家一起举手机录视频,看着沙德吹掉电子蜡烛——好吧,原来不是氛围,是蛋糕真的在飞来飞去!
“不准扔,不准扔!——”
毕竟是在车上,他们还是收敛了一点,但不扔还能抹,这是挡不住的,一时间鸡飞狗跳,一切都乱七八糟的。
“好吃吗?”
刚刚还在忙着打架的阿扎尔现在却不参与了,就顾着躲安生点的车前面大吃特吃、大吃特吃,嘟嘟哝哝地问也在乖乖捧小碟子吃蛋糕的沙德。
孔蒂不在车上,车上除了司机就一个助教稍微看着他们别太疯,但助教现在也在后头玩呢——也就意味着没人管他!天哪,阿扎尔感觉自己上一次吃到香甜的奶油和软绵绵的戚风蛋糕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重生了,重生在面前有大半个芒果奶冻夹层奶油蛋糕的时刻,这一次,他要把属于自己的蛋糕全部吃回来,一口不留!
库尔图瓦好像刚在大巴中后段生物学意义上地大杀四方结束,擦着手满脸倨傲地走过来,沿路上都没有脚敢绊他,宛如摩西分海(…)阿扎尔很自觉地腿一伸跨到了另一边的座位去,库尔图瓦哼了一声可算没揍他,在沙德旁边坐下。
他今天是真受罪了,头发上的泡沫喷剂好像凝固了,被动梳了个大背头,剩一点凌乱的发丝垂下来,额角还挂着点奶油没擦干净呢,整个人闻起来前所未有的甜腻着,刚刚洗澡时用的都市靓男香氛显然是全成往事了。
而且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靠过来,顶着大背头看他。
沙德忍不住笑了,把蛋糕放小桌板上,翻了湿巾出来又温柔又认真地替他擦。库尔图瓦这才从喉咙里含糊地哼了一声,借着前面有加高的教练沙发座遮挡司机看不见,胆大包天地在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悄无声息地蹭了蹭沙德的鼻尖。
他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好像一直在凹成熟精英男霸总那种形象,都不愿意表现得很幼稚(虽然库尔图瓦一点也没觉得之前的他是幼稚的)。但总之沙德感觉他怪怪的,现在这样仿佛才更熟悉一点,他也蹭回去,然后要举蛋糕给库尔图瓦吃。
但他正好和阿扎尔对上了视线,对方甚至忘记吃蛋糕了,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怎么了吗?库尔图瓦顺着沙德的目光也扭回身子去看好友,蹙起眉:
“干嘛?你傻啦?”
“不是,你……”阿扎尔迟疑着摇了摇头,满脸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举起蛋糕继续吃了。库尔图瓦不理他,扭回来又要继续亲热,不接沙德的蛋糕,而是轻轻张开嘴:
“你喂我。”
“天呢兄弟,我买蛋糕不是为了看这个的!”阿扎尔崩溃的声音传来,更可怜的是他都不能喊,反而得压得非常低:“穿件衣服吧你!”
我什么时候脱啦!库尔图瓦感觉他真是莫名其妙!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阿扎尔都没有人可以说八卦,连老婆都不敢讲,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把他队里有男铜这种在足坛是真的会惊天地泣鬼神立马把人拿下原地发卖退役的大事给透露出去,于是只能回到家时只能举着女儿的芭比娃娃当人倾诉:
“这太可怕了,我的意思是,他真的来真的吗?——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真的能来真的吗?上帝啊我真的快烦死了你怎么就不能张嘴说话跟我聊八卦?该死!该死!到底和谁能讲这个,我要憋死了!!!”
“papa!”他女儿原本只是从门口路过,惊魂一瞥后赶紧冲进来拯救自己的玩伴:“你不要拿头撞我的伊丽莎白!啊哦!好过分,你好过分!”
今天沙德和库尔图瓦没待在库尔图瓦家里,而是去了沙德的公寓。库尔图瓦提前准备了蛋糕来着,买花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感觉太肉麻和尴尬了,而且他不想送玫瑰,送玫瑰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感觉不适,仿佛他是在谈普罗大众的恋爱、之前那些乱搞的恋爱一样,于是他挑不定花,最后就给沙德买了落地盆栽。
虽然有时候穿衣服的品味乱七八糟的,但库尔图瓦的家装审美挺不错,大大小小十几盆搬进来后,沙德原本有点太空落的公寓一下子漂亮得像某种ins风博主会晒的样板房。蛋糕他是吃不动了,沙德可以吃,但也不敢放纵到这种地步,毕竟今天他也没比赛,没训练,算不上有什么消耗,所以就决意不吃了先收起来。
不过蜡烛是要吹的。
灯特意只留了一盏小射灯,别的全关了,安静的光晕里沙德看起来好像一副油画。平时他那种笨蛋气太浓了,他又很爱笑,会让人忘记他长着一张多漂亮的脸,而且这张脸,这头黑发,这副骨相,在安静时才会显出来自寒冷、来自另一个民族的特点来,像冰冷的雪安静地落到松枝上,肌肤里杂糅进了珍珠粉似的。
沙德垂着长长的睫毛在数蜡烛的个数对不对,库尔图瓦忽然冲他伸手:“手机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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