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做好准备,他甚至连在还想踢球的年纪,都做不到快点回到赛场上去。18岁,他的18岁,那已经是12年前的事情了。他仿佛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已猝不及防地老去了。
阿扎尔站在镜子前,告诉自己得面对这狗屎一样令人不快的生活,面对就是不幸被人踩断了脚踝的事实——他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地骂你小子小时候也不小心把别人一屁股坐骨折过的!你就当还债吧!——然后他得花一整天的时间,做完一套2h+2h+1h的练习。
做完后他不能得到一根冰棍,但他会离赛场再近一点,他也会离朋友们的生活近一点。他会接到来自沙德的电话,他还可以打电话给库尔图瓦,抱怨自己今天的练习也很苦,询问他兔子们怎么样,警告他不准想和沙德复合。
“我没有要复合,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而且回顾过往,有一天我感觉自己实在是太高尚了,尽管他对我真的很坏,但我还是心疼了一下他,我们宝宝和我谈恋爱可能是吃了一点点苦头——你不要骂我,他也没有让我少受罪好不好?你说不好?我说不算数。”
库尔图瓦抱怨:
“我也不想继续这样的,可是我的手不听使唤,你知不知道?就像你看到汉堡了就想拿起来吃一口,我看到沙德了就很想和他在一起,我看到他的男朋友就很嫉妒,这能怎么办呢?我能克制住已经很了不起了哎,我只是在家里亲兔子。”
“胡说八道,你根本不是真的爱沙德,只是单纯喜欢搞破坏罢了,生怕他谈了快乐恋爱忘了你。”阿扎尔大无语:“不要亲兔子,兔子做错了什么。”
“你不懂。而且沙德可爱我了。”
库尔图瓦几秒后发一段视频过来,是他躺在地上,毛茸茸的小黑兔兔跨过他戴着圣罗兰手环的手腕,嘬嘬嘬地舔他的脸。
阿扎尔无情地说:“这不是沙德,这是他和卢卡生的小孩。”
库尔图瓦:……
“变态,滚!”
“你才是变态,滚!”
他们俩又开始熟悉地互骂和拉黑。但这个过程让阿扎尔感觉挺不错的,比孤单和愧疚地偷吃东西要好一点,发现他今天又坚持住后,妻子和孩子们也会扑过来热情地亲吻他。
除了leo个混球会趁机咬他耳朵以外,一切都很完美。
沙德这段时间则是没什么好说的,全心全意忙着准备欧冠决赛。这场比赛将成为一年多以来第一次有球迷进场的比赛,尽管他们需要保持安全距离,据说六个座位里只能坐一个人,但这还是让所有人都兴奋坏了。
无论是切尔西还是曼城,这场欧冠的意义都是非凡的。对于曼城来讲,这是瓜迪奥拉入主的第5年,他已率队三夺英超冠军,国内冠军大满贯,一只强大无比的、具有统治力的球队显然正在他的手中成形。
但距离他上一次夺下欧冠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曼城在十几年间不断崛起,就和当年的切尔西一样,离真正的豪门俱乐部只剩一座欧冠奖杯。
他们已经连续两年欧冠夺冠赔率第一,即使切尔西以相当火热的状态战胜了皇马,但考虑到皇马是老弱病残版,不管是专业人士还是球迷,都还是更看好曼城一点。
唯一让他们不敢把话说死,心里一直敲边鼓的,又是玄学了。
沙德生涯对曼城胜率超过百分之九十,这是他在切尔西第六年,他覆盖了瓜迪奥拉的蓝月生涯,每每遇到,从来没给这位经常表白他的主教练好果子吃。
但临近欧冠决赛,关于他今夏可能会离队的风言风语越发多了,每年到了夏窗附近都是这样,沙德自己也没在乎,鱼心匪石,不可转也。
他整理好袖标,在万众瞩目下带队踏入球场。
球迷们的歌声太美妙了,久违的一张张脸庞让这一切如梦似幻。沙德眼睛闪闪发光地抬起头,深蓝和浅蓝铺满了一切,天空也是蓝色的,像世界上最美的海洋。
阿布坐在扶手椅里,手撑在椅子上,沉默着看面前大屏幕上沙德年轻耀眼的脸庞,镜头向下,给到了他臂膀上的队长袖标,切尔西的标志非常清晰。
为了他们,他又勉强了两年,现在如果再不决断的话,也许就只能将一切都拱手送人了。
如果相逢在另一个世界,也许是个美好的世界,他就能把沙德,把俱乐部,一起留在自己的生命里了。
但如果在另一个世界,在一个没有分裂和战争的世界,他也不会成为大富翁了。
命运就是这样,永远不会给你太长的幸福,不会给你永恒的拥有。阿布以为自己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了,时至今日却发现人类本能的贪婪和眷恋依然在他的心里徘徊,一点也没变过。
他知道自己该放下了,却只是坐在这里,任由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小队长,看着自己的球队,自己的教练,自己的球迷,自己的俱乐部,就像捧着杯子感受余温,指背一直摩挲着,一次又一次。
第87章
决赛前一夜,芒特是跑过来找沙德一起睡觉的。
他们倒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就只是待在一起聊天。芒特是个很贴心的小男朋友,贴心到仿佛不太会有自己的什么心事,一切都围绕着沙德来转。
但今晚他难得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包括他第一次抱着球来到切尔西的青训营,感觉大到无边无际,他第一次穿上蓝色球衣,他第一次在电视里看切尔西的比赛,他熬夜看球队在慕尼黑举起了欧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觉得切尔西是世界上最大最好的俱乐部。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就要踢欧冠决赛了,在一个这么年轻的年纪,就穿着蓝色的球衣。
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那天坐在车上打开礼物盒,里面会放着沙德的电话号码。
踢完决赛,他应该还会被征召,去踢欧洲杯的。
就好像所有的梦想都在22岁成真了。
“幸福得快不真实了。”他轻声说:“像梦一样。”
沙德翻过身来,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芒特也翻过身来看他,他们俩面对面沉默又漫长地注视着彼此,小动物一般蛄蛹到一起,相拥取暖。这两年其实过得很不容易,特别是疫情开始后,芒特还好点,沙德甚至因为俱乐部的防疫要求,已经一年多没见过父母了。
在幸福下也有很多不幸福的事情,但他们只是选择不去细想。
青春像一层外壳,自动把不好的东西过滤在了外头。可正因为是傻乎乎的年轻人,对一切伤害都更敏锐,所以在内心深处其实更不安才对。
此时此刻他们并不是在为了即将到来的决赛难过,不是在害怕输球,而就只是,怎么说呢,像一对无力雏鸟,躺在即将散掉的巢穴里。他们一直假装它是完好的,他们也确实搞不清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想象不出未来是什么样,但他们都知道它在不安就是了。
沙德还好一点,他不是那种能把触觉伸展到未来的类型,但芒特不是。他躺在这儿,抚摸恋人美丽的脸,感觉他尤其像自己的一场梦。
“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呢?”他轻声说:“之前,我都不敢问,因为我怕我问了,哥哥仔细一想:对哦!然后就要和我分手了。”
沙德愣了一下,仔细回想。莫斯科的夏天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又仿佛还在昨天,世界杯踢完后离别就一直在奏响,库尔图瓦先走了,阿扎尔后走了,然后就是疫情。主教练和队友来来去去,他在切尔西的第二个三年比第一个跌宕太多。
世界杯就在正中间,他和芒特的恋情也在正中间。沙德知道这是个可怕的问题,因为他的回答可能会伤害到恋人的心,但他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做一个诚实的人:
“因为我觉得你很喜欢我……我想要被喜欢。”
想要被喜欢,想要被陪伴,想要信任彼此。
想要做“最重要的一个”,就像库尔图瓦曾给予他一部分,但没有完全给他的那种亲密。
想要拥有赖斯和芒特给予彼此的情谊。
想要在孤单的世界里可以握住另一个人的手。
沙德知道这并不是芒特想要的,因为对方并不缺一个赖斯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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