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不过你一定想不到,昨儿夜里马蹄山出了什么事!”
贾玩坐下,懒洋洋道:“怎么?马蹄山烧了?”
周凯惊得跳起来,凳子都被他带倒了:“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贾玩呆了一瞬,道:“真烧了?”
周凯认真点头:“真烧了!”
“伤到人没有?火灭了不曾?”
周凯道:“起火的那一带附近没有人烟,而且火势蔓延不大,现在虽然还没熄,但也快了——并无伤亡。”
贾玩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喝粥。
周凯想说什么却又忘了,呆呆看着贾玩。
少年吃饭的样子很好看,动作利索又不失优雅,微微垂下的脖颈、握着筷子的手指、被汤汁沾湿的唇瓣,还有长长的低垂的睫毛,都好看的要命,好看到给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散了。
“阿玩。”
“嗯?”
“我忽然……有点害怕。”
周凯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贾玩诧异的抬头,却见那张向来欢快的脸上,竟然布满泪水:“阿玩。”
“嗯。”
“你要……好好的。”
周凯用手胡乱抹着眼泪,道:“你不要笑话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忽然很害怕……这世上,我在乎又在乎我的人不多,你,舅舅,还有我那个爹勉强算半个……我不知道……我就是忽然很害怕……”
看着语无伦次的周凯,贾玩愣愣无语。
他知道周凯不是忽然犯了病,只是被昨天看到的东西刺激到了,同样的经历他也有过。
前世还小的时候,电视上看见须发皆白的老人躺着病床上,安抚自己的儿女说:“老了,都是要走的。”
当时并没什么感觉,晚上吃饭的时候,看见爷爷布满皱纹的手,忽然就哭得天昏地暗。
爷爷也很老了,爷爷有一天也会走的,身体冰凉,一动不动,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想到这个,他就害怕的浑身发抖,恨不得现在就死了,好过以后要面失去爷爷的痛苦,可他又怎么忍心,让爷爷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他躲在房间,哭的浑身抽搐,哭的眼睛肿成馒头,哭的嗓子沙哑的一天都说不了话。
哭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很傻很丢脸,无论爷爷怎么问,都不吭气……
他从没想到过,来到这个世界,竟然会有人为他犯这种傻。
仿佛身体某个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让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许久才回过神来,从一旁抽了条帕子丢过去,笑道:“今儿我可是长见识了,原来世子爷也会哭鼻子。放心,小爷我武功天下第一,当然好好地,就算你七老八十牙齿掉光老死了,我还要继续活蹦乱跳三十年呢!”
周凯原本觉得丢脸之极,被他嘲笑了一句反而没那么不自在了,擦干眼泪,“呸”一声道:“还天下第一,吹牛谁不会?有种的话和我比比,谁活得更久!”
贾玩道:“比就比,怕你啊!”
“输的人……”周凯灵光一闪,喝道:“输的人下辈子投胎当女人,嫁给对方当老婆!”
贾玩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投胎当女人还长这么丑,我可不娶!”
周凯大怒,道:“张大你的狗眼看看,小爷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哪里丑了?你竟然嫌……不对!小爷我才不会输,你就等着我八抬大轿来娶你吧!你……”
他忽然就红了脸,道:“我可不像你这么没义气……你长的像母夜叉我都不嫌弃。”
母夜叉……贾玩没好气道:“我谢谢你了!”
脸红个屁啊脸红,这么幼稚的赌约还认真……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小子这么天真可爱呢?
……
吃完饭,两人一同进宫,还没到地方,远远的就吓住了——一众大臣整整齐齐跪在勤政殿外。
王公公将他们扯到一边,低声道:“皇上今儿心情不好,两位大人进去以后说话小心。”
周凯点头,朝那些大臣抬抬下巴,道:“这是怎么了?”
王公公四下看了眼,悄声道:“今儿早朝,皇上听闻马鞍山着火,龙颜大怒,大发雷霆,说满朝皆是叛逆,个个都有弑君、造反之心……他们就来请罪来了。”
周凯冷哼一声,道:“请罪?我怎么看着像是逼宫呢?合着皇上不收回那句话,他们就不起来了是吧?”
王公公大急,连声道:“世子爷,慎言,慎言啊!”
周凯冷笑着闭嘴,和贾玩一同进殿。
殿内气氛并不紧张,乾帝闭着眼睛靠在太师椅上,一名面生但容貌极美的宫女正站在乾帝身后,替他按揉太阳穴。
刘总管见两人进来,大喜道:“贾大人来的正好,快来替陛下按一按,陛下昨儿……”
话未说完,乾帝睁开眼睛,冷然道:“混账东西!逸之乃是朝廷命官,这种事也是他该做的?”
刘总管忙跪下,自扇耳光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乾帝淡淡道:“一会去慎刑司,自领三十大板。”
再度闭上眼睛。
刘总管忙应了,退到一旁。
唱双簧呢这是!贾玩腹诽一句,不过也没什么不情愿的,他跟在乾帝身边大半年,从未见过乾帝让下人替他按摩过,如今一反常态,加上刘总管没说完的半句话,很轻易就能得出结论:乾帝的高血压又犯了,失眠、眩晕、头痛。
也是,昨天在马蹄山的时候,乾帝就已经有了病发的迹象,如今知道马蹄山着火,血压不升高才怪。
贾玩走到乾帝身后,对宫女示意,那宫女犹豫不决,见刘总管神色不善的对她一挥手,才忙缩手退在一旁。
贾玩一接手,乾帝立刻就感觉出不同来,不轻不重的按揉下,温润活泼的气息从指间透入,所过之处如同清泉流淌,所有昏沉胀痛涤荡一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畅清爽。
乾帝知道贾玩在这上面必有特异之处,否则也治不好困扰赵轶八年的失眠,却也只以为是升级版的针灸,万万没想到贾玩有意施为下,效果竟如此快速明显。
随着困扰他一整夜的头疼耳鸣远去,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懒洋洋道:“身为朝廷命官,做这等事,就不怕坏了官声?”
贾玩手下不停,道:“随便了,臣又不是为了有个好名声才做的官,坏就坏吧!再说了,学生孝敬先生,天经地义不是?”
乾帝闭着眼,微微一笑,道:“也算朕没白教你几日。”
周凯插嘴道:“皇上,您以后听到这种话别信,他们纯粹是自个儿想拍您马屁拍不着,酸的!”
乾帝摇头失笑,这两个小子最大的本事,就是无论你心里藏着多大的事儿,都能让你暂时解脱出来,会心一笑。
又过了片刻,乾帝睁开眼睛,示意贾玩别按了,从案上拿了个橘子丢给刘总管,道:“既然是朕的学生,给朕按按也是分内的事儿……算是朕委屈你了,那三十板子,免了!”
刘总管捧着橘子感激涕零,就要跪下磕头,乾帝不耐烦的挥手:“行了,少在朕跟前装模作样。”
贾玩笑道:“刘总管都有赏,那臣的呢?”
乾帝手指在他鼻尖上虚点,道:“做这么一点子事,就跟朕要赏赐,不是说孝敬朕天经地义吗?怎么,给朕按这么两下,累到你了?”
贾玩笑嘻嘻道:“孝敬要的,赏赐也要的。”
乾帝摇头,吩咐刘总管道:“去,把刚刚周贵人送来的银耳燕窝羹盛给他喝!”
贾玩为难道:“皇上,臣拿回家慢慢喝行不行?”
“怎么?”乾帝道:“嫌朕喝过?啊,朕想起来了,你上次还嫌弃轶儿没洗头来着……刘全,朕今儿洗头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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