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皆仇敌(88)
他手中握着沾满了鲜血的玉楼春,浑身杀意,宛如厉鬼。
禾沉皱眉:“容容?”
容不渔踩上最后一层台阶,目不斜视地从禾沉身旁擦肩而过,带起一股凌厉的寒风。
禾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道:“容容!”
容不渔眼睛动也没动,声音冷漠:“放手。”
禾沉见他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手越发紧了:“你要去做什么?”
容不渔的视线一直看着远处阵法中的男人,愣了半晌才仿佛反应过来了,轻声道:“报仇。”
禾沉不明所以:“你报什么仇能来这里?先回去,等我们这边事了了就去找你。”
容不渔挣脱禾沉的手,微偏着头,眼神如刀,冷冷道:“我说,放手。”
禾沉从未被容不渔用这种眼神看过,当即愣了一下,松开了紧握着他手臂的手。
九重葛看到他的影子,早已经飞扑而来,他没有看到容不渔身上的杀意,直接不管不顾地扑了过来。
“哥!”
容不渔眸子一颤,本能地便要伸出手挥开他,但是手还没动作,一股熟悉的感觉铺天而来,让他呆怔在了原地,任由九重葛抱住了他的脖颈。
九重葛抱住他,浑身都在发抖:“哥你到底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呜……”
容不渔顿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
九重葛察觉到了不对,疑惑地起身,对上容不渔古井无波的眸子。
九重葛被吓住了:“哥?”
好在容不渔还认得他,伸出手轻轻推开他,道:“别碰我。”
九重葛满脸茫然地被他推得后退了几步。
容不渔眼睛眨也不眨,抬起玉楼春直接挥出一剑,剑意轰然一声作响,直接将坚硬的地面划出了一道凹槽,朝着阵法中央的未垣冲了过去。
砰的一声,花对玉挡在阵法中间,美艳的脸上全是杀意。
“容、不、渔。”她一字一顿,眼中全是滔天怒意。
容不渔只是道:“滚开。”
花对玉冷笑一声,直接抬手挥出一道灵力,地面上其余的符咒密密麻麻仿佛有了生命缓慢地漂浮在了空中,受她灵力牵引,朝着容不渔的身体宛如一道道利箭呼啸射了过去。
禾沉厉声道:“住手!”
他正要上前,却见容不渔直接一抬手,连剑都没有用,便将花对玉的符咒一掌扫去了旁边,直接将旁边的废墟轰成了粉末飘扬而下。
九重葛呆呆地看着,他从未见过容不渔出手,也从来都不知道他会有这样滔天灵力,在三年前的时候,他根本连剑意都不会操控的。
就连容不渔自己都不知晓这道强悍的灵力到底从何而来,自从夙有商死后,他抱着冰冷的尸身坐了整整一天,才在顾雪消的帮助下将夙有商入土为安。
容陵留给他的灵器,让容不渔将夙有商的院落直接笼罩进去,连带着那座孤坟一起。
那团黑雾带着时尘离开,前往边陲安顿,而他,却是怀着压抑已久的恨意去寻找当初那个梅印的鬼厌。
只是几日的时间,杀意席卷了他的脑海中,只有夙有商当年叮嘱他的那句“不可随意杀人”,让他保持了最后一丝清明以致灵台不乱。
容不渔浑浑噩噩地心想:“活尸不算人,那我杀活尸,应该不算违背师父的话吧。”
只是这般想着,他从三石镇一路杀到了五华城。
最后在那宽阔的祭台上寻到了罪魁祸首。
这个时候,容不渔的神智已经不太清明了,他只知道浑浑噩噩往前走,眼中心中全是那个杀了夙有商的鬼厌,禾沉在他耳畔说了什么他只听懂了一句,其余的一概没有听清,就算是花对玉满是恨意地对他出手,与他而言,不过一颗挡路之石,挥去便罢。
玉楼春被他甩在面前,化为一道道残影将他周身围绕,当初了花对玉一次次的进攻。
禾沉见他一直紧紧盯着未垣,似乎想到了什么终于变了脸色,他上前想要抓住容不渔的手,却险些被玉楼春的建议削去手腕。
“容容!住手!”禾沉厉声道,“那个鬼厌能让末行之日停止,就算他和你有天大的仇,也不能现在杀了他。”
容不渔歪着头看着他,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九重葛已经吓呆了,愕然地看着他不知要如何是好,而白穷却早已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正化为原型挡住花对玉的进攻,爪子按在地上,将地面砸出一道道裂纹。
花对玉冷声道:“畜生就是畜生!”
容不渔没有去管禾沉,直接越过白穷,走到了阵法边缘。
姬奉欢张开手拦住他,轻声道:“哥?”
容不渔幽黑的眸子冷漠看了他一眼,道:“让开。”
姬奉欢一动不动,道:“若我不让,你会杀了我吗?”
容不渔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周遭一阵死寂,就在姬奉欢要松一口气时,容不渔的身形突然在原地化为一团黑雾消散了。
姬奉欢一惊,立刻转头,便看见那团黑雾重新出现在了阵法中,缓慢化为容不渔的身体站在未垣面前。
阵法依然在不停的运转。
姬奉欢只看了一眼几乎疯了,朝着花对玉咆哮道:“快把阵法停了!”
花对玉一掌将白穷打到一边,冷冷看着阵法中的容不渔,不光不停下,反而将灵力输送进去,妄图让容不渔也一起死在里面。
姬奉欢:“花对玉!”
他飞快冲上前去想要制止花对玉,阵法中的容不渔却是缓慢地举起了手中的剑。
未垣眼神狂乱地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你是容不渔?”
容不渔眸子轻轻动了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未垣诡异地笑着:“你要杀了我,为那个废物报仇吗?”
容不渔轻轻矮下身,扶着剑蹲下来,眼睛眨也不眨:“你承认了?”
“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未垣更加欢快地笑了起来,“整个三界只有我身上的灵力能停止末行之日,就算你想杀我,难道能置整个三界的人不顾吗?就算我将你身边之人全都杀了,你也不敢杀我。”
容不渔歪歪头,问他:“是吗?”
未垣看着他古井无波的眸子,本来得意洋洋的神色有些僵住了,他身体被困着一动都不能动,若是容不渔真的想要杀他……
“不可能……”未垣心道,“只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谁会为了那么一个凡人而杀了能救三界的人?”
容不渔轻轻撩着袖子将剑上的血擦干净,此时未垣才看出来,容不渔身上竟然穿的是一身雪白孝衣。
禾沉已经到了阵法前,冷冷道:“容不渔!出来!”
看到禾沉,未垣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他道:“就算你想杀我,外面那些人能许你动手吗?若是没了我的灵力,三界……”
“三界……”容不渔十分疑惑地问他,“三界,与我何干?”
未垣一僵。
容不渔已经将剑缓慢地反手抬起来,轻轻放在了未垣的脖子上,他轻声道:“你杀了我师父,血债血偿,天经地义啊。”
他说话又轻又柔,若是不听内容,还以为他是在对情人说甜言蜜语。
“你……”容不渔轻轻眨了眨眼睛,“把命给我吧。”
第78章 穿心而过
众人已经围到了阵法前,骇然地看着容不渔手中的剑一点点地缓慢往下压。
禾沉厉声道:“花对玉, 将阵法停下!”
花对玉冷笑一声, 却不肯动。
禾沉脸色一沉, 直接不再言语, 抬手震向面前的结界, 竟然将那密不透风的结界撞出了一道道裂纹。
容不渔却没有给他们破阵而入的机会,他耳畔一阵嗡鸣, 未垣满目惊恐的求饶声仿佛风一般从他耳边吹佛过去, 没有掀起他内心的丝毫波澜。
容不渔缓慢握着剑抵在了未垣不住跳动的心口,脑海混乱一片,他突然不着边际地心想:“我骨子里当真流着鬼厌的血。”
容陵为了复仇,甘心将魂魄付出, 引得三界大乱。
而他,却为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凡人, 毫不犹豫地亲手将三界唯一的希望亲手掐灭。
“爹, 原来我同你,是一路人。”
剑尖没入未垣的心口,不过三寸时,一只手抓住了那锋利的剑刃,让其不能动上分毫。
容不渔没有动,眼神变都没变,甚至都没有抬头去看拦住他的人是谁,只是轻声开口:“放手。”
妨碍他的人真是多啊,容不渔心想, 一个又一个,全都挡在他面前,真是碍事。
观鹤垂着眸看着他,眸中无情无感,声音冷淡:“你杀了他一人,便等同于杀了三界所有人,不渔,你能背负得起这样的代价吗?”
容不渔依然没有动,保持着手握着剑柄的姿势,道:“我不能。”
观鹤看着他。
容不渔道:“等我杀了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观鹤眸子一颤:“你……”
容不渔道:“我疯了,我知道。”
他和容陵一样,能够头脑极其清晰地说出“我疯了”这样的话。
观鹤进来阵法的只是一缕神识,他抬头看了一眼似乎就要碎裂的阵法,以及满目冷漠的禾沉,轻声道:“禾沉会杀了你的。”
容不渔道:“他为了苍生,理应如此。”
他轻轻抬头,道:“我说最后一遍,放手。”
就算他不说,观鹤的神识也要消散了,他垂着眸深深看了容不渔除了恨意之外只有苍无绝望的眸子,才轻轻松开了手,整个人化为光点消散在四周。
下一瞬,容不渔的手狠狠一用力,玉楼春穿透未垣的胸口,那庞大的灵力直接将未垣的胸口经脉悉数捣毁,血落了容不渔一身。
温热的血似乎激起了容不渔的一丝神智,恍惚中有无数声音在他耳畔来回徘徊着。
“不渔啊,众生皆苦,要心怀慈悲呀。”
“是啊,我疯了。”
“容容,你会杀人吗?”
“……”
无数人的脸庞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最后定格在夙有商那张温柔至极的面容上。
夙有商坐在合欢树下弯着眸子朝着他笑,柔声唤他:“不渔。”
不渔……
容不渔只觉得自己耳畔轰了一声炸响后,便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死死地用力,直接将未垣的身体钉死在了地上,接着那双惨白的手穿透鬼厌的丹田,生生将那元丹挖了出来,用力碾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