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皆仇敌(48)
犹襄听不下去了,走上前在木台上轻轻踢了踢,小声道:“别说了。”
逐鹿不明所以:“怎么了?”
犹襄抿了抿唇,看着一动不动的容不渔,压低声音道:“容不渔最厌恶鬼厌,别在他面前提这个。”
逐鹿看了容不渔一眼,这才闭了嘴,无声道:对不住,我不知道。
犹襄冲他嘘:“之后别再提就好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容不渔此时却突然动了,他站起来朝着旁边的房间走去,看也没看其他人,道:“我先睡一觉,到了有人的地方别忘了给我买点酒。”
九重葛一愣,抬头道:“这玉石还数吗?”
容不渔头也不回,道:“数,数够五百个,不够就把逐鹿的鹿角掰下来凑数。”
逐鹿立刻捂住了头,无辜道:“刚才不是说三百个吗?”
容不渔道:“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坐地起价了。”
逐鹿:“……”
没见过坐地起价这么理直气壮的。
逐鹿只好又站起来开始蹦。
容不渔说着去睡觉,随意找了个房间就摔门进去,似乎是被气到了。
时尘看了一眼,讷讷道:“那……那不是我的房间啊。”
九重葛方才沉郁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强行绷着,淡淡道:“没什么,我和容容挤一挤也是可以的。”
时尘瞥他一眼:“快数吧你,省得他起床气把你揍一顿。”
九重葛哼他,继续弯腰数玉石。
片刻后,九重葛数了一堆玉石终于凑够了六百个,那竹篮盛不完,他只好找了个布袋子装得满满的,颠颠跑去敲门。
时尘一把拦住他:“喂!你不要命啦,他睡觉时千万别惹他!”
九重葛迟疑了一下,只好歇了心思。
他将袋子放在桌子上,正要去拿小鱼干啃,在门槛木台上趴着的逐鹿突然道:“前面有人。”
九重葛和时尘顿时跑去了马车前面的门帘往前看。
果不其然,一个身着红衣,覆着面纱的女人正在前方站着,手轻轻一招,似乎是在求救。
逐鹿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和犹襄对视了一眼:“你们认识的?”
犹襄道:“怎么可能,还是小心为好。”
官道不宽,那女人站在中间将路挡了个正着,犹襄只好驱着马车停在十步之外。
犹襄叮嘱逐鹿看好两个孩子,孤身跳下了马车,试探着朝着那人道:“阁下可是有事需要帮忙?”
红衣女子一直垂着头,身后似乎背负着一张被黑布覆着的长琴,面上的白纱随着风拂动,只露出一张寒冽冷厉的眸子。
犹襄一怔。
只见那女人轻轻抬起头,声音冷得令人发寒。
“敢问……”她一字一顿,“你瞧见我的琴了吗?”
犹襄:“……”
犹襄试探着道:“你……背后背着的,是不是琴啊?”
黑布外还坠着玉石穗子,许就是长琴的玉坠。
那人无情无感看着犹襄,就在犹襄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时候,她突然开口。
“哦对,是的。”
犹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平陆成江 的地雷
感谢 Mrs.Wu、鬼知道x2、华山弟子棒棒哒x5、此岸观山雪、一泉不映月x30、至寶囡囡x3、平陆成江x70、落日无边x88、又在改马甲x20、路过打醋的 的营养液
第43章 天谴之日
犹襄越看此人越觉得怪异, 正要再开口,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时尘的尖叫声,不过一瞬便戛然而止。
犹襄一惊, 立刻后退数步凛然看着面前的人, 身形正要化为黑雾回到灵器中,脚底却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一根根枯枝,宛如游蛇盘旋而上, 瞬间将他的身体束缚住。
那女子依然站在原地, 眸若寒星看着他。
犹襄猛地被枯枝勒住脖子, 艰难抬手猛地击出一道灵力, 息壤哗地脱体而出, 将地面藤蔓枯枝的根猛地吞噬消失。
身后的马车中传来几声闷响,似乎是人的身体倒在地上的声音。
犹襄在藤蔓中散成黑雾,风一般卷着地上的息壤朝马车奔去。
此时, 那红衣女子才猛地动了, 犹襄还未靠近马车, 一道红影从旁边斜斜撞来,只是一掌竟然打在了他虚幻的灵体上。
“轰”的一声闷响, 犹襄直直撞在了一旁的参天枯树上,腐朽的木屑被撞得粉碎,簌簌落了一地。
犹襄直接被打懵了, 怔了半天才浑浑噩噩地张开眼睛,此时他正被那个红衣女子单手拎着领子,弯腰进了马车。
灵器的正厅中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 椅子桌子全都碎成一堆,七零八落。
女子将犹襄扔到了一旁的角落里,一道结界笼罩住他的身形,让他几乎动弹不得。
犹襄艰难抬起头,和一旁的逐鹿对上了眼。
——逐鹿已变回了本相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结界中,眨着鹿眼无辜地看着犹襄,而在他身旁,时尘和九重葛也被困在其中。
犹襄哑声道:“你……你爹怎么没护着你?”
逐鹿眨眨眼:“可能是他们没想杀我吧。”
犹襄抬起头看了一眼。
凌乱的厅堂中,一个身着墨衣的男人坐在容不渔常坐的软椅上,单腿曲着踩在椅子上,手腕搭在膝盖上,一副大刀阔斧的凶悍架势,让人看得无端发憷。
扶手上靠着一把锋利的长刀,刀鞘大概是随处捡来的,并不怎么符合刀身,剩下半截刀刃闪着寒光微微嗡鸣着,仿佛下一刻便要出鞘砍人。
红衣女子将犹襄扔了后,转身回到那男人身旁,微微颔首:“都在这儿了。”
男人漫不经心弹了弹刀柄:“还差一个。”
他抬手指了指九重葛的房门,道:“把他揪出来。”
女人颔首,正要抬步进去,犹襄突然道:“别……”
两人看他。
犹襄艰难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谁,但是奉劝一句,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
男人嗤笑一声,道:“死到临头话还这么多,进去。”
女人没再看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犹襄尽量缩着身体,心道刚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容不渔都没醒,许是还在梦中,若是被人强行唤醒,这里可没人能应对他那不讲理的起床气。
四周一片死寂,很快,半掩的房门中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
男人眉头一皱,不自觉地抬手握在了刀柄上。
下一瞬,周遭无风自动,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灵力骤然笼罩整个灵器中,几乎将众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男人看起来修为不错,冷着脸站起来,手将那似乎千斤重的长刀轻飘飘拿起,眯着眸子看着房门。
突然,一声闷响,一道人影猛地从破门而出,将整个木门撞得一片粉碎,接着冲势不停,骤然抵在墙壁上,将整面墙撞出丝丝裂纹。
众人定睛一看,那女子似乎是被人打出来的,捂着胸口靠在墙上不住地咳嗽,应该是被伤到了肺腑。
犹襄突然哀嚎了一声。
男人眸子一冽,闪身上前扶住她:“无事?”
女子摇摇头,将咳声压在喉中。
此时,一只手突然抓在了碎了半边的门框上,容不渔满身黑气地从几乎成了废墟的房中走出,眸子阴冷狠厉,手腕上的遗梦珠还在微微闪着光。
看来真的被强行吵醒了。
容不渔轻轻搭了一下门框,半面墙连带着门框都化为粉末簌簌落下,他眸中似乎还有水光未退,长长的羽睫上盈着两颗水珠,看着孱弱又无措。
只是他身上的杀意却是实打实的。
时尘见到容不渔出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委屈地唤了声:“容叔。”
容不渔冰冷的眸子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又移到了那带着长刀的男人身上。
“名字。”
男人长相十分英气,微微挑眉:“已死之人不配知晓。”
容不渔面无表情地一歪头,轻声道:“也对。”
他轻轻垂手,一道火焰猛地包裹周遭。
犹襄几乎要崩溃了,忙道:“容不渔!三爷!”
容不渔头也没回,冷声道:“说。”
犹襄见他一副蓄势待发砍人的架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这时才彻底明白平日里的容不渔待他们到底有多温和了。
他硬着头皮讷讷道:“你别把房子拆了,我们还是要住的,离泠南还要老远的路,你……”
容不渔偏头,冷漠看了他一眼。
犹襄立刻怂了,道:“打,尽管打,打坏了我再修。”
容不渔轻轻阖眸,羽睫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他看也不看随手打出一道灵力,直接将犹襄几人身上的结界击碎。
“废物。”容不渔冷淡瞥了犹襄一眼,“带他们去后院。”
犹襄有些迟疑:“可是你……”
“他们是为了赏金来杀我的。”容不渔看着那个背着长刀的男人,他记不住人长什么模样,听着声音才认出来,此人正是云归城城墙下那晚同他交手之人。
若是在平时,容不渔还有闲情同他们周旋,但是现在他被强迫破梦而出,又瞧见了众人被打的狼狈样子,心中怒火已到了顶峰。
时尘茫然地看着有些陌生的容不渔,喃喃道:“容叔?”
容不渔周身烈烈大火,将他整个身影吞没,只有声音轻轻传来:“别看。”
话音未落,火焰倏地消散,那握着长刀的男人身前猛地出现一道带着火焰的人影,排山倒海般朝他挥下一掌。
“砰”的一声,半边厅堂被这道灵力击了个粉碎。
犹襄哀嚎:“啊——”
逐鹿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想要往后院跑:“壮士,你不走吗?”
犹襄如丧考妣,颤声道:“我本体都要被打碎了,走什么走啊?你先带着他们去后院,我……”
逐鹿突然停下步子,一言不发捞起旁边的废椅子朝着犹襄砸了过去。
犹襄猝不及防直接被砸了个趔趄往前一扑,他正要回头叱问,一旁吐槽冲出一道灵力擦着他的后背呼啸而去。
犹襄一愣,接着突然满身冷汗。
若是没有逐鹿的阻挡,这道灵力应该是直直砸在他身上,这下挨实了,他怕是整个灵体都要消散了。
犹襄往后一退,身体化为黑雾融入屋舍中。
“多谢——快带着他们走。”
容不渔已经同那持着长刀的男人交上了手,两人修为相当,身形宛如残影,还未瞧见他们到底是如何出招的,周遭已被他们的灵力冲撞成了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