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皆仇敌(36)
他抿了一口水,闭眸飞快探查了一下二七的记忆。
下一刻,他直接喷了出来,险些被自己给呛死。
咬人,贪吃,护食……
这些令人崩溃的记忆太多,九重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先羞耻哪一点了。
九重葛抱着头蹲在地上,将那些丢人的事一一崩溃完了,才拍了拍自己的脸站了起来,自己安慰自己。
“没事没事,孩子嘛,都这样,我小时候可比这个混账多了。”
他自欺欺人完后,抬步走到了内室中,正要上床去睡一觉,便瞧见了床榻上睡得正熟的容不渔。
九重葛:“……”
他僵在原地半天,才像是见鬼似的飞快冲了出去。
他走到桌子旁抖着手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想了想又喝了两杯,这才拍了拍脸,试探着回到了内室。
容不渔依然在榻上睡得正熟。
九重葛:“……”
九重葛呆呆看着容不渔的睡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逃还是该上前。
他在原地纠结了半天,最终容不渔对他的吸引战胜了理智,他深吸一口气,磨磨蹭蹭地朝着床榻旁走去。
就这么几步路,九重葛足足走了一刻钟。
他悄无声息地蹭到软榻边缘坐下,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容不渔。
容不渔大概真的累了,眼底有些青紫,连衣服都没脱侧躺在床上,墨发同黑衣交融落了满床。
九重葛小声道:“哥……”
容不渔轻轻皱了皱眉,似乎要清醒了。
九重葛立刻怂了,直接一抬手将容不渔生生击晕了。
容不渔:“……”
容不渔若是有意识,可能要直接把他劈了。
九重葛做完这些动作之后,才后知后觉吓了一跳,骇然看着晕过去的容不渔,半天才捂着耳朵,一头栽在了床上。
满塌上沾满容不渔身上青木的气息,九重葛自顾自滚了几圈后,才将头埋在被子里,自暴自弃地遵循自己的内心伸手抱住了容不渔。
他紧闭着眼睛,一点点环抱住容不渔的腰。
人往往都是贪婪的。
九重葛原本只是想着抱一下就松手,可是当真正拥住怀中人纤瘦的腰时,他又不满足了。
“反正他还晕着,再抱一会也不会知道的。”
他这般想着,觉得越来越可行,片刻后也不知道给自己灌了什么迷魂汤,十分心安理得地将容不渔整个人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拥着。
幼时容不渔总是抱着他睡觉,而现在他已变成了真正的男人,不能再像幼时钻到他怀里睡觉了。
九重葛喃喃道:“别揍我就好。”
他这么祈祷着,也缓慢垂眸睡了过去。
遗梦珠中的梦才刚到一半,便像是被人切断似的戛然而止,容不渔昏昏沉沉醒过来时,天已至黄昏。
夕阳从窗棂处倾洒进来,拂来带着微凉寒意的凉风。
容不渔揉着眉心咳了两声,正要起身却发现有一个人挂在自己脖子上。
容不渔:“……”
他愣了一下,低头一看,便瞧见二七正将双手缠在他的脖子上,唇角还流着口水,睡得四仰八叉的,不成人样。
二七大概是被容不渔的动作惊醒了,迷茫张开眼睛看了看,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哥哥。”
他喃喃喊着,抱着容不渔将嘴上的口水全都蹭在了容不渔身上。
容不渔:“……”
容不渔面如沉水,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二七直接滚了下去,落到地上时才后知后觉地“啊”的一声惨叫,这才彻底清醒了。
容不渔已经将沾了口水的衣服拖着扔了下去,居高临下道:“你怎么在这里?”
二七委屈地坐起来:“这……这是我房间呀。”
容不渔:“……”
容不渔愣了一下,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对不住。”
二七被踹了也不记仇,见到容不渔衣服脏了,忙擦了擦口水跑了出去,没一会便捧了新衣服回来。
容不渔将衣服披上,边系衣带边问道:“刚才踹疼了吗?”
二七连忙摇头:“不疼不疼。”
容不渔将头发随意挽起来,带着点歉意地摸着二七的头:“晚上给你买些东西吃。”
据他所知,二七就算再生气,只要拿点能吃的东西,准能将他哄好。
二七——九重葛脸一僵,有些不太能接受自己在容不渔眼中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小鬼,但是此时也不敢暴露身份,只好干笑一声。
“好、好呀。”
容不渔带着二七回到了犹襄屋舍中。
两只鹿已叙完了旧,此时正并肩坐在一起,对着不知何时醒来的傀儡沉默不语。
犹襄和时尘也在一旁不知说什么,两人面面相觑。
容不渔一进来,瞧见这诡异的场景,轻轻一笑,道:“都在呢。”
众人循声看来,时尘立刻惊叫一声:“容叔!”
他看了看容不渔,又看了看那具傀儡,这才知道哪里不太对劲了。
九重葛瞧见那具同容不渔一模一样的傀儡,本能觉得厌恶无比,连看一眼都仿佛脏了眼睛,将脸偏在一旁不愿去看。
逐鹿之前同容不渔险些动手,见到容不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犹襄道:“这个人……你打算如何?杀了吗?”
照他的意思,鹿鸣应该已经将事情来由告诉他们了。
容不渔淡淡道:“杀了他,我也活不成。”
容不渔回来后瞧见那具傀儡肩上的伤口时,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左肩那么剧烈地发疼。
这具傀儡连着他的心脏,若是心毁神灭,那他也定没有活路。
犹襄皱眉。
一直没有说话的逐鹿突然冷声道:“难道就要他继续用着吾友的妖丹活着吗?”
逐鹿性子带着点天生的优柔温润,这般冷漠对人的模样连鹿鸣都从未见过。
鹿鸣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就算妖丹取回来,也已不是我的了。”
逐鹿道:“我不管。”
鹿鸣还是头一回见到他这般执拗,无奈道:“我暂时还死不……”
他还没说完,逐鹿通红的眼睛恨恨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别说话!”
鹿鸣只好闭嘴。
逐鹿看着容不渔,道:“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容不渔微一挑眉:“你说我同姬奉欢的关系?”
逐鹿点头。
容不渔笑道:“你见过哪家的弟弟,会偷自家兄长的心来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傀儡来?”
逐鹿一愣,他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容不渔轻轻按着自己的胸口,淡淡道:“但凡他还顾念一点我们少时的情谊,便不会这么对我。”
九重葛微微仰头,看着容不渔眸中的黯然,伸出手抓着容不渔的两指轻轻晃了晃。
容不渔低头看着他有些担忧的神色,愣了一下才轻笑道:“没事。”
逐鹿皱眉道:“你们幼时关系甚好,到底是如何走到今日决裂这一步的?”
容不渔随意道:“没什么,我杀了一个他要保的人。”
逐鹿:“就这样?”
容不渔一摊手:“就这样。”
两人对视一眼,逐鹿才逐渐收回了敌意,偏着头看着鹿鸣,闷声道:“那吾友要怎么办?”
鹿鸣柔声道:“我没事。”
逐鹿道:“你别说话!”
鹿鸣再次闭嘴。
容不渔沉吟片刻,才道:“你们无论如何都要回虞州城的,等我们在云归城办完事后,一同前去虞州,在换船走水路时会路过泠南……”
犹襄道:“哦对,据说泠南城主花对玉医术了得,或许有可能将妖丹给取出来,说不定也可以将这位壮士给医治好。”
鹿鸣壮士满脸茫然,不知这个“壮士”是在叫谁。
逐鹿不太放心地看着容不渔一眼,道:“你应该也没得罪过花对玉吧?”
容不渔满脸无辜。
犹襄知道内情,立刻解围:“当然了当然了,我们家容容可不是什么人都会得罪的,你想到哪里去了呵呵,呵呵。”
犹襄笑得脸都僵了。
好在妖修都比较好骗,也没多怀疑便点头应了。
“那先这般打算,若是倒是真的没有办法,我就算杀了他也要取回吾友妖丹。”
犹襄道:“成成成。”
两只鹿这才一起去了角落里坐着,不知是不是又去叙旧了。
容不渔见两人离得远了,才对犹襄道:“花对玉啊,她要是见到我不把我五马分尸都算是好的了,你做什么说要去找她?”
犹襄踩了他一脚,咬牙道:“要不然呢?泠南除了花对玉,还有谁能将妖丹和你那心分开?”
容不渔道:“泠南之人医术了得之人不在少数,找谁不行?”
犹襄不可置信道:“你就不怕别人分着分着把你心给分裂了?”
容不渔道:“要是花对玉来分的话,指不定会将那具傀儡给捏个粉碎。”
犹襄皱眉:“她同你应该没那么大仇吧。”
容不渔点头:“有的。”
犹襄沉默了。
时尘在一旁疑惑道:“容叔,你们在说什么呢?”
容不渔偏头一笑:“没事,你们先睡觉吧。”
时尘撇嘴:“睡什么睡啊,还得给二祖宗烧菜吃——二七,你今天想吃什么?”
九重葛眼神一直在跟着容不渔转来转去,闻言心不在焉道:“我不饿。”
时尘:“……”
时尘一惊,骇然看着他。
他噔噔噔跑过来,抓着九重葛的肩膀,震惊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二七对时尘并不算讨厌,连带着九重葛对他也有些好感,十分耐心地重复一遍。
“我说我不饿啊。”
时尘愣了一下,突然“哇”的一声抱住了二七的脖子,眼泪汪汪道:“二七啊,傻儿子啊,你是不是遇着什么心事了啊?怎么突然就不饿了?你平日里饿得都能吃下三头牛的,快、快快和爹爹说,爹来安慰安慰你。”
九重葛:“……”
九重葛面无表情一挥手:“我没你这个不孝子。”
时尘还是有点不放心:“真的不吃吗?”
九重葛正要冷酷无情地拒绝,此时肚子却咕嘟嘟一阵乱响,敲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