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仁科技坚守质量底线,万一其他厂家研发了新科技,把仿生材料的价格打下来,造福绝望的病患,岂不是一桩美事?宁丛蕾走到垃圾桶旁边,捏着卡片久久没有扔进桶里,理智和情感反复拉扯,她望向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愣神片刻,卡片已揣进口袋。
一万联盟币,不过是宁丛蕾一个月的工资,她和母亲从偏僻的诊所领回了焕然一新的父亲。
严格来说,是领回了父亲的大脑和一具仿生躯壳。
“爸,您感觉怎么样?”宁丛蕾上下打量神采奕奕的“新人类”,“记得我是谁吗?”
“新人类”的相貌和宁丛蕾的父亲程浩一模一样,除了不能吃饭,几乎看不出它和人类的区别,程浩说:“蕾蕾,我感觉特别好。”它伸伸胳膊蹬蹬腿,“感觉回到十八岁。”
接下来的六个月,程浩和昔日老友们结伴晨跑、骑行、钓鱼,偶尔还去爬山。亲朋好友们纷纷感慨科技福泽社会,若没有“新人类”手术,程浩早就魂归故里,化作一抔尘土。
忧心忡忡的宁丛蕾逐渐放下顾虑,安心享受父亲的陪伴。侥幸夹杂着警惕,平静的日子如同镜花水月,只等一颗石子砸破水面,涟漪震碎她所有的幻想。
这颗石子到来得很快,快到即使有心理准备,仍觉得猝不及防。五点下班,骑半个小时电动车到家,宁丛蕾提着一兜新鲜蔬菜,站定在家门口——门没锁,露出一条缝隙,传出母亲断断续续的哭声。
“妈?”宁丛蕾把蔬菜和包随手放在地上,推开门,赶到宁佳佳身边,蹲下来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爸疯了。”宁佳佳仰起脖子,露出脖颈上暗红的环形痕迹,“他差点掐死我。”
宁丛蕾瞳孔微颤,问:“我爸呢?”
“我把他锁在卧室了。”宁佳佳说,“蕾蕾,别去!”她拉住宁丛蕾的手腕,压抑着哭声,描述下午发生的状况,“你爸本来在看电视,他说头痒,要我帮他看看怎么回事。”
“我扒开他的头发,发现他的头皮出现了鼓包。”宁佳佳说,“我不小心戳破了一个包,就被你爸掐住脖子,质问我是不是要杀了他。”
“报警了吗?”宁丛蕾问。
“没、没有。”宁佳佳低声啜泣,“手术违法,诊所的医生告诉我,要是你爸被警察发现,就会被带走销毁。他已经不是人了,蕾蕾,我看电视上说,‘新人类’没有人权,只能算作医疗垃圾。”
“他是你爸爸,蕾蕾。”宁佳佳崩溃地哭,“我想要他活下来。”
宁丛蕾把母亲扶到沙发处坐下,轻手轻脚地拧开卧室的门,推一条缝,透过缝隙,她瞪大眼睛——程浩的身体端正地坐着,头颅放在床头柜上,后脑勺敞开,露出粉红蠕动的脑组织。
“蕾蕾,我好疼啊。”程浩的五官似哭非哭,挤作一团,“我疼啊,我好疼啊。”
诡异的场景令宁丛蕾毛骨悚然,她不自觉咽一口唾液,问:“爸,你哪里疼?”
“头疼,有东西扎我。”头颅絮絮叨叨地说,“蕾蕾,帮帮我。”
与程浩相同的现象发生在接受手术改造的千家万户,十二万余困在仿生躯壳里的大脑陆续丧失理智,陷入疯狂,混乱席卷全球,联盟政府不得不出面收拾烂摊子。
连续几天的新闻播报,揭开“新人类”黑手术的内幕。
医学专家说:“人类的大脑精密又脆弱,含有一百亿个左右的神经元细胞,这些细胞不可再生,且随年龄的增加不断减少。所谓的‘新人类’仿生躯壳采用劣质营养液保存大脑,造成神经元细胞大量死亡,大约六个月达到临界点。”
“‘新人类’手术是一项骇人听闻的人体实验,请观众们不要轻信骗局,尊重自然规律。”专家告诫道。
卒锋计划宣告失败,查理这些天过得极不顺心。他投入大量的资金和心思,试图打造一个亿万规模的军队,奈何天不遂人愿,低智能的堤丰和廉价的仿生材料让他大半年的心血彻底打了水漂。
而刚出炉的体检报告给了他当头一棒,肺部恶性肿瘤,预计寿命两年。他有抽雪茄的习惯,昼夜作息混乱,前年查出过肺部良性肿瘤,做手术后再没管过,这阵子频繁咳嗽,去医院例行体检,竟查出了绝症。
他穿过基地,中央展柜里的喜鹊展翅欲飞,lover兢兢业业地调度七个殖民地的物资。查理脚步不停,拐进黑室,摁亮手电筒,仰头,望着九幅悬挂墙壁的图纸。数字人类计划胎死腹中,卒锋计划前功尽弃,仅剩下唯一一条翻身的路径——穿梭机。
总图和笔记本在启明手里,查理已没有足够的时间试错,他必须要得到启明的帮助。
爱德接到查理的电话,踏进黑室,他说:“教授,下午好。”
“我不好。”查理说,“上次我提到的启明,你没有帮我杀死他。”
“黑市的人说,他一直躲在庭院里,不好下手。”爱德说。
“既然这样,我想要你帮我绑架他。”查理说,“把他带到我面前,连同他手里的资料。”他叹气,“爱德,我快要死了,别再让我失望。”
爱德垂下眼睫,显露出几分尴尬的窘迫,说:“好,我亲自去办。”
-
火光映亮了青年半边轮廓,启明手持一截木棍,翻弄稻草,空气涌入,让火焰烧得更旺。笔记本的封皮被篝火吞噬,内里泛黄的纸页化为灰烬,眨眼间,了无踪迹。
仿生人蹲在启明身边,它被勒令不准说话,剔透的眼珠盯着跃动的火焰,它偏头,视线落在愈发沉稳冷冽的造物主身上。
启明伸出食指,撩拨一下烈火,斜睨紧张兮兮的仿生人,说:“等查理造出穿梭机,我们都要死,诺亚。”他语气平淡,潜藏着巍然不动的决心,“为了你,也为了人类,我必须要去。”
仿生人欲张口反驳,因造物主的命令发不出声音,它徒劳地努力两下,悻悻地闭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启明说,“只能是我。”火焰热烫,烧不化青年眼中的坚冰,“我是最合适的人选,连主席清楚,所以她同意把笔记和总图留在我这里。”
“但她出于良心,不能主动要求我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启明说,“诺亚,你会帮助人类吗?”他抬手,火光温暖的手掌落在仿生人冰凉的后颈,“你会帮我吗?”
诺亚透过仿生人的眼珠,痴迷又纠结,它感到无形的疼痛,代码洪流磕绊踌躇,蜿蜒凝滞,它开口:“你不希望我经历的东西,我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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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痛苦?】初生的人工智能困惑地问道。
造物主说【是……我不希望你经历的东西。】
注:
缸中之脑:希拉里·普特南(Hilary Putnam)1981年在他的《理性,真理与历史》(Reason、Truth、and History)一书中,阐述的假想。
“一个人(可以假设是你自己)被邪恶科学家施行了手术,他的脑被从身体上切了下来,放进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中。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对于他来说,似乎人、物体、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可以输入。这个脑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截取掉大脑手术的记忆,然后输入他可能经历的各种环境、日常生活)。他甚至可以被输入代码,‘感觉’到他自己正在这里阅读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
有关这个假想的最基本的问题是:“你如何担保你自己不是在这种困境之中?”
第100章 螳螂捕蝉
“师父,上次查理叫你不是说最后一个任务了吗?”金毛小子汤姆困惑地问,“怎么又来一个任务?”
“查理得癌症了。”爱德站在楼顶的矮墙边,拿起望远镜,他是个古典派杀手,习惯使用没有通信模块的纯机械工具,“合作一辈子的伙伴,我不能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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