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修士来说五文算不了什么,但在南疆,这够得上个成人吃顿饱饭。
少女推脱不过,欣喜地连声道谢后收下。
她点着一日辛苦挣来的钱,高兴地裹上木凳提早收了摊。
在仙门中一群老东西里内是异类的问泽遗,混迹在市井间却游刃有余。
与他相反,兰山远站在人群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
他的视线追随着问泽遗,问泽遗走到哪,他就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就像是变回了曾经寸步不离,跟着问泽遗的那缕元神。
“师兄,我们去附近古玩铺子看看。”问泽遗将他的处境看在眼里,搭着兰山远的肩膀,指向一处古朴的建筑。”
古玩店门口比集市别处安静得多,兰山远兴许能自在些。
而且古玩铺子边上就是卖纸笔的店铺,他恰好也要买些趁手的纸笔。
书画一类的技能就是不进则退,他若是再不勤练画工,怕是要把先前学的全都咽回肚子里去。
兰山远点了点头,被问泽遗轻松地拉走了。
古玩铺对于凡人商贾还有吸引力,可对动辄千百岁的修士,确实有些不够看。
问泽遗转了圈,发觉大部分的古董还没兰山远岁数大。
所幸经营古玩铺的老爷子是个行家,见到问泽遗进来只看也不恼,热情地同他介绍着青瓷的工艺,还有掐丝珐琅的做法。
问泽遗也略微懂些,两人聊了几句,竟然相谈甚欢。
“金胎掐丝珐琅?这得来怕是不容易。”
见多了不懂古玩的富商,好不容易见到识货的,掌柜笑得眼不见眼:“我父亲那辈的时候,家里还有些积蓄,这是专门同人求的。”
他们说话间,又来了个客人,掌柜的只能先去招呼,让问泽遗先自己看。
安静了一路的兰山远轻声道:“师弟若是喜欢,我们买下便是。”
问泽遗收回欣赏的目光,看向兰山远:“不必,珍物并非非得拥有,才可得其价值。”
他买得起古董,可要是买完,他好不容易存下的积蓄也不剩多少了。
师兄的意思怕是想要替他付钱,这更是没必要。他带兰山远来古玩铺子是为了散心,不是为了明目张胆吃软饭。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想得到?
兰山远眼中划过丝困惑,随后被温柔取代。
“好。”
虽然他时不时在看梨木货架,可问泽遗能感觉出,兰山远对古物兴致缺缺。
原书写过,兰山远向来偏爱风雅之物。
问泽遗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
果不其然,等他们到了卖纸笔的墨宝轩,兰山远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模样。
他这回终于上前挑了纸笔,只是纸笔的样式,全是问泽遗惯用的。
仙门中写字的纸滑溜溜的,问泽遗总用不习惯,所以会拿些凡间偏粗糙的宣纸练字绘画。
他在兰山远跟前用过几次,未曾想兰山远记得这般细致。
“还差些什么?”他看向问泽遗,终于露出些对俗物的热情来,“用不惯轻的镇纸,可以换山石镇纸。”
“师兄。”问泽遗无奈,“怎么又成你送我礼物了。”
兰山远温和地看向他:“你请客做东吃饭,我自当有礼相送。”
“时间紧迫,来不及备重礼,只能投师弟所好。”
他的话冠冕堂皇,初听着没问题。
可问泽遗还是觉得哪里奇怪。
“你们师兄弟关系真好,师兄能这般了解师弟喜好,可真是不多见了。”
墨宝轩掌柜不明所以,还当他们是考科举的年轻书生,笑呵呵地捋着胡子:“要多珍惜呐。”
兰山远固执起来也不省油,问泽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付了钱。
“拿着。”
付完钱后,兰山远将纸笔递给问泽遗。
“师兄,你不用买些什么吗?”问泽遗小心翼翼接过纸笔。
兰山远挑得是好纸,轻飘柔软,问泽遗的心却沉了一刻。
不知不觉,兰山远已经很了解他。
可他却不了解兰山远。
“不必。”买完纸,兰山远的心情似乎比刚才还好些。
“那我们去酒楼吧,看时候也不早了。”
问泽遗将纸笔收入纳戒,一扫方才浮起的阴翳,心中略微兴奋。
兰山远不说、也不表达出来,他自有别的办法。
凤来酒楼热闹如常,前堂挤满了人,闹哄哄得像是拥挤的蜂巢。
但二楼的隔间因为要钱,却又总是坐不满。
“二位客官请进!”
门口的小二热络地点头哈腰,迎他们上到二楼雅间。
为了不让自己的目的太明显,问泽遗先点了壶茶,向兰山远展示自己不贪杯的态度。
楼下的戏台在表演喷火,他借口去凑热闹,将门口布菜的小二叫到一边:“我们在屋内谈要事。”
“待会菜上齐后,别让他人进厢房。”
这种奇怪要求听多了,哪怕面对两个男人,小二也能心领神会:“小的知道了,过会是否需要给您将窗关上?”
他受过很专业的训练,再好奇都不会表现出来。
“关吧,多谢了。”
问泽遗给了二十文小费,装模作样去下面晃了一圈,又重新上楼。
“好看吗?”兰山远喝着茶,见他进来随后问。
“挺好看的。”问泽遗面不改色。
虽然他连台上表演喷火的是人是妖都没看清。
他喊来小二,小二也是演技极佳,装得和没事人似得。
问泽遗没忌口,问兰山远,兰山远也是副自己没忌口,随便点的态度。
“师弟,请。”
问泽遗对兰山远这副模样没意外:“那就我来点了。”
他假模假样点了两个素菜,点了两个肉菜。
随后,问泽遗的目光停在菜单开头。
“来壶玉溪酿。”
他喝过这米酒,瞧着温和无害实则颇烈。
依照他的酒量,估摸着只能喝一杯,若是兰山远,恐怕半杯都喝不了。
只是问些事,一壶足够了。
所幸,兰山远并没对他的决策产生异议。
“玉溪酿算是烈酒。”
他又抿了口茶,温和地提醒:“喝酒伤身,小酌怡情。”
问泽遗连声答应,边编排着等会要说的话,边把目光投向一层
喷火的下台后,台上咿咿呀呀唱起了戏,引得台下一片叫好。
等菜的间隙闲着也是闲着,问泽遗透过镂空雕花,认真地看着这出南疆戏。
只是听了三五分钟,他就感觉无趣。
男主角是穷书生,女主角则是天上的仙子。
仙凡相恋,不得善终的戏码。
因为赶着时间,来不及演缠绵悱恻,导致台上两人的感情大开大合,丧失本该有的美感。
所幸戏班的功底不错,所以老套的桥段生搬出来也不突兀,单看戏子身段,倒是赏心悦目。
仙子怒斥书生不懂她,书生则是苦笑着,怒声反问他一介凡人,该如何懂得仙人的喜怒来源何处。
仙子舞着水袖,哭着转身,无助地远走。
书生惊觉说错了话,慌忙在后面追,却为时已晚。
“既然不懂,为什么不问?”问泽遗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兰山远给他倒了杯茶:“兴许是因活得天差地别。”
他轻描淡写:“就算明说,对方也难以理解。”
“可说了至少还能无憾,如果不说不问,岂不是彻底没了机会。”
戏码进行到这,问泽遗闭着眼猜,都能猜到戏台上的眷侣终究要分开。
他们说话间,菜上了一半,酒也刚好端来。
小二眼瞅着两人,飞快地退了出去。
兰山远轻笑:“师弟豁达,可他人并非皆是如此。”
“师兄谬赞了。”问泽遗隐约品出他话里未尽之言,不动声色道,“可我所求之事太多,心浮气躁,到底是守不住心中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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