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琼被这么劈头盖脸的一吼,立即闭上了嘴,缩成一团装起了孙子,只不过一双手还牢牢地箍在钟淳腰上。
也不知是何缘故,方才那群木然的禁卫仿佛被何种东西吸引了一般,竟也纷纷朝钟淳涌来,简直像等待着饱食一顿的凶兽一般。
钟淳拧起了眉,电光火石间似乎记起了些什么。
——若没有猜错,这些走尸竟全都是冲他来的!
就连先前在地宫遇险那回,先太子苏醒之后第一个要砍的人也是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座下骏马爆出一声激昂的嘶鸣,原是后腿被那丧心病狂的走尸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短短几瞬,钟淳作了一个决定。
他毅然决然地跳下马来,不顾钟琼破音的大喊大叫,将外袍脱下往井缸里一浸,随即披在身上又往火海中冲了回去。
果不其然,那些走尸果然瞬间弃了钟琼奔他而来,但又偏偏被那重重烈焰给挡在了外边。
内苑中有一道通往芷芜宫的隐蔽小径,只有钟淳和小良子知道。
钟淳小时候生得很胖,宫中没什么人乐意同他搭话,也没有什么皇子公主愿意同他一起玩,就连教书先生都觉得他天生愚钝,不愿在他身上花费功夫。
于是他的时日过得总是比其他人更漫长些。
今日去这个宫折一下柳,明日去另一个宫里荡一下秋千,后日再去御花园喂一会鱼,晃荡晃荡的,也没人管他,于是哪个宫同哪个宫中有捷径,都被他和小良子给摸索了出来。
而内苑的井旁正有一条通往芷芜宫的竹林小径,正好夹在两道宫墙的缝隙之中,走上半刻便能到,届时再从芷芜宫往东走就能到乐微殿,过了乐微殿就是三重门了!
钟淳现下虽然瘦了,但骨架也大了,好不容易才从这小径中挤出去,望见远处芷芜宫碧青的屋檐,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撇了一把脸上汗,灰头土脸地夹着屁股从墙缝中爬出来,一抬头,全身竟倏地一僵——
不远处的石阶前,几个身佩戒刀的禁卫正毫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无声无息的鬼魅一般,不知在此处待命了多久。
彼时明月在天,夜风清凉,此刻的静谧却更衬得远处火海如同森罗炼狱一般。
有一人负着手转过头来,身影十分修长,那张青面獠牙的傩面在月色下也愈发清晰。
——正是密集金刚的忿怒法相。
钟淳全身上下都僵住了,但他仍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露了怯,壮着胆子道:
“……你这个妖人就是幕后黑手,对不对!”
那人并未言语,钟淳便继续道:
“四哥就是你害死的,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行刺父皇,是你故意诱导他,才让他被蛊反噬的——”
“我告诉你们,方才我已经命人把父皇送出宫了,他没死!你们的计划失败了!就算把我抓住……”
讲到这,钟淳的话突然卡壳了,随着眼前之人一步步缓慢地走近,他的指尖竟微不可察地开始颤抖起来。
“你、你……”
他心口一窒,蓦地睁大了眼。
只见那张狰狞的鬼面被人缓缓揭下,底下的人露出一个微笑:
“好久不见,小十三。”
还是那双含情凤目与微微上挑的嘴角。
面前之人却再不是那个风流轻佻,总是没个正经的三殿下了。
“……三、三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你不是去金墉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钟淳仍不死心地问道,话中带着一丝垂死挣扎的绝望,却看见钟曦含着笑淡淡地望着他:
“我为何会在这里,小十三方才不是已然有了猜测吗?”
“三哥告诉你,你方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霎时,钟淳好似被毒蛇给咬了一口,一股遍体生寒的冷意直直刺透了心房,后知后觉的钝痛逐渐麻痹了手脚。
“三哥,你……”
“为什么”三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他便觉得后颈猝然一痛,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而去。
钟曦不顾他一身湿袍烂竹叶,将人打横抱在了怀里,往上轻轻掂量了一下,自言自语地笑道:
“瘦了。”
他低头望着钟淳,右手在他的腰间摸索了一圈,指尖勾起了一枚玉白的荷包。
一缕幽幽的冷梅香从指缝中渗了出来。
钟曦将荷包放在手心把玩了半晌,便将其往身后一丢:“赏你们的。”
周遭的禁卫得令之后一窝蜂地涌了上去,那精致小巧的荷包霎那间便四分五裂!
几条裹着蚕丝的小虫在他们的争抢中霎时失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荷包指路58章
朕来迟了(︿) 最近三次元事太多,有点抑郁了……我也想更新快一点,等我调理一下……
第85章 棠棣(三)
“子时三刻了……怎么还未等到十三殿下??……”
“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胡说八道什么!!动摇军心者全都给我按军纪处置!!”
李广平忍不住地一勒缰,回头怒骂了一声:“太极殿离这三重门才多远的地方,你们是太小瞧那小子还是太小看阮虎了!?这点本事都没有那就不要出来了!——”
“再说了,内苑那两匹马是训过的,蒙着眼睛都能从里边跑出来,除非有人拿刀架在它们脖子上让它们折回去,不然……”
高申亦察觉到他话中隐隐的焦躁,忙打断道:“老李,你少说几句!”
“丞相在后头呢……”
张鄜望着远处,一言不发。
他那身朝服不知何时换成了副轻巧的暗色玄甲,坚阔臂膀上的狮头龙鳞肩盔折着冷光。
李广平闻言只得撇了撇嘴,兴许是被他的情绪影响,连座下那匹马也开始频频撅起了蹄子。
不知过了多久,只闻道路近处响起一声急促的马蹄声,跟震雨似地敲击在每个人心头。
“来了!——”高申按捺不住面上的喜色。
但待那两匹血伤遍体的马儿终于苟延残喘地奔至三重门下之时,他的神色确是遽然一变!
只见阮虎麻木地翻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在张鄜跟前,重重嗑了几个响头,额前鲜血汩汩涌出:
“小人无能!!小人无能!!请丞相赐小人死罪!!”
一匹马上驮着昏迷不醒的顺帝,而另一匹马上的人确是一脸惊慌失措的六皇子钟琼。
“皇上!!”
“……是、是陛下!!”
众人忙七手八脚地将顺帝扶下马来,李广平朝手底下吩咐道:“快,找个手脚快的人送圣上回府,让徐太医马上过去诊治!”
钟琼一望见张鄜便失了血色,口不择言道:“……丞相!不是!!不是我!!是他自己跳下去的!!是小十三自己跳下马的!!不关我的事啊!!——”
高申见状不对,立即皱眉道:“六殿下,请冷静,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先下来慢慢说,无人要怪罪你。”
钟琼瞪着眼张嘴大喘气,脑海中闪过钟戎临死前万剑穿心的惨状,两行泪珠滚了下来:
“四哥……四哥死了,宫殿全是火!!全是火!!还有那些怪物一样的人!他们好像是死了,但是却还活着,一直追着我们杀!!”
“小十三……小十三突然跳下马,我还以为他要抛下我逃走了……但、但是……他应当还在宫里……”
众人从他颠三倒四的话语中逐渐拼凑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不禁心头冰凉。
高申喃喃道:“六殿下口中的怪物,莫非是先前淮南叛乱中的……”
“丞相……”
张鄜握紧缰绳,掌心生生勒出一道入骨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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