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含蓄,聂子枝这样看上去有权势且有钱财人,只要他想,临安城没有他不能住的地方。
林序有些想不通他这话的意思,是在暗示一些什么吗?他在平野城帮了自己的忙,林序自然不介意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于是林序道:“你要来我家暂歇吗?虽然我那木屋有些破旧,但是住人没有问题的。”
听此,聂子枝有一些错愕,他疑惑道:“序哥儿是在邀请我去你家吗?”
这下倒是轮到林序错愕了,聂子枝不是这个意思吗?
聂子枝随即笑了笑,道:“我们不是还要去青殊姑娘那里吗?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住在怡红楼。不过序哥儿要是邀请我去家里做客,我还是感到非常荣幸的。”
林序轻咳一声,微微泛红的耳朵显示出他内心的尴尬。他想把话题敷衍过去,道:“我们先去怡红楼吧。”
聂子枝用他那双金黄色的眼睛灼灼地盯着林序,道:“所以我一会住在序哥儿家吗?可以吗?”
林序总是在看着聂子枝的眼睛时,不知不觉地走神。等反应过来对方讲了什么的时候,身体比意识先一步点头了。
答应下来也说不上懊恼,只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意味。也许是聂子枝非要把话说得云里雾里的。
林序本来打算去怡红楼看看青殊,没想到在怡红楼里遇到了李雨霖。
是聂子枝先看见的李雨霖,他正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大堂喝茶,林序稍加思索便走了过去。
看见林序,李雨霖也没有太过意外,只是他的表情并不好。硬生生道:“既然有幸在这里遇见林公子,那就坐下来喝两杯吧。”
林序笑道:“幸会幸会。”
注意道林序身旁还有一人,李雨霖挑挑眉道:“林公子的朋友?”
林序点点头。他虽然和聂子枝认识不久,称朋友却并不为过。
三人坐下来,林序很是仔细地打量着李雨霖。他的皮肤较之前更为苍白了,气息也不稳,身上缭绕的鬼气也更加浓厚。
林序越看越忍不住地叹气。李雨霖最开始当没听见,叹得多了,他忍不住发问:“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惹林公子这样叹气?”
林序摇摇头,并不打算说什么。倒是聂子枝轻笑道:“李公子表面上看去气若游丝,说起话来倒是中气十足。”
李雨霖有心事,方才聂子枝坐下来并未仔细注意。听见这话才把全部目光转向了他,这人长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虽然含着笑,但那笑只是浮于表面。声音也是冷冷的,像是寒冬的冰雪。
看上去和林序并不是一路人,也不知道怎的两人做了朋友。
李雨霖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被林序打断了。林序的脸上挂起了一个和蔼的笑容,道:“我看李公子有点憔悴,正好我学过一点医术,给李公子把个脉,意下如何?”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雨霖懒得说话,把自己的手腕递给了林序。
前些日子在客栈的时候,林序也对店小二说过会医术的话。这话并不作假,在林序出生时去他家的老道长,是真有些本事的,其中就包括了医术。
不过老道长并没有去学堂正儿八经学过医术,都是靠自己看医书学的。林序耳濡目染也学了点医术,在鸿都门学的时候也看过很多医书。
李雨霖的脉象非常微弱。按照聂子枝所说,李雨霖是气运之人,脉象应该是波涛汹涌的。而且李雨霖身上的气运,已经完全消失了,所以林序遇见他的时候,没有看出来。
虽然知道李雨霖是用自己的寿命和气运和水神做交易,换了青殊的命,但看见面前憔悴的人时,林序还是感慨万分。
因此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李雨霖抽回自己的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道:“就算李某人命不久矣,李公子也不必如此叹气吧。”
林序道:“非也非也,李公子是天生的富贵命。”
李雨霖扯了扯嘴角,道:“我自己的命,我自己清楚,难为林公子费心了。”
林序轻咳一声,道:“按照李公子原本的命格,此生既长寿又富贵,不过现在嘛……”
他顿了顿没往下说,李雨霖自己接上了话,道:“我知道活不长了,林公子不必打哑谜。”
林序道:“我也就不打哑谜了,李公子可否告知,当初是怎么去的平野城呢?”
李雨霖瞳孔里一闪而过的错愕,但很快冷静下来看着林序,道:“林公子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林序抬起一杯茶喝了一口,虽然他不喜欢茶的味道,但谈话的间隙里喝上一杯着实不错。
没等林序喝完那口茶,李雨霖自己回了自己的话,道:“忘记林公子是修仙之人了,修仙之人的本事是比我们这些凡人大一些,之前倒是李某人唐突了。”
李雨霖指的是派人去揍林序那件事。除去与青殊初见的那一次以外,林序平日里着装打扮皆和普通人差别不大。
他虽然猜测林序是修仙之人,普通人根本拿不住林序。但他还是派人去那么做了,并非是真的要把林序怎么样,只是找个方法发泄罢了。
眼看他和青殊的关系越来越疏离,青殊一直对所有人都摆出一副若即若离的姿态还好,但偏生却和林序走得比较近。而林序又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
才回到临安的李雨霖一下子就坐不住了,恨不得林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再去平野城一趟,流失了一部分的寿命之后。李雨霖又突然看开了,他和青殊之间本来除了青梅竹马以外,也没有什么关系了。青殊和谁走得近,又同谁走进远,似乎都不关他李雨霖的事情。
而他也没有身份去憎恨和青殊走得近的林序。
面对李雨霖的话,林序一边回味着茶香,一边道:“修仙之人同普通人也并无什么差别。无非是活得久一点罢了。”
李雨霖道:“我就希望我的寿命能再长一点。”
林序摇摇头,道:“人的寿命都是有尽的,活得久了,未必也是什么好事。平野城里面那些人,就很痛苦。”
李雨霖道:“可是人的痛苦并不相通。”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一个小生走近,向三人行了礼,挠挠头对林序道:“序哥儿,青殊姐叫你过去呢。”
林序点点头,道:“知道了。”又转头对李雨霖道:“失陪了李公子。”
顿了顿,他不知道怎么称呼聂子枝,便只朝着聂子枝道:“等我一会。”
聂子枝笑着点点头,答应道:“好。”
青殊在白茸院里坐着等林序,院子里依旧是一派春和景明。
林序在她对面的凳子坐下。青殊的气色相比较李雨霖好很多,未施粉黛的面容也娇若牡丹。只是身上的鬼气越发重了。
青殊笑道:“好久不见了序哥儿。”
林序答道:“十来天算不上很久。”
青殊看向门的方向,问道:“我唤序哥儿前来,是想问他身体还好吗?”
林序摇摇头,道:“不太好,可能活不了太长时间了。”
青殊深深叹了一口气,面容似是无奈又附着愁绪。她道:“你觉得值得吗?”
林序道:“我一个旁人不知道作何判断,但想来李公子是觉得值得的。虽然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有些事旁人其实也不甚清楚的。”
青殊道:“世事无常,生活总往着自己不愿的方向发展。小时候他总是冷着个脸,我还以为他对我甚是讨厌。后来友人告诉我,他对我有意。只是那时候家里出现了许多事情,对这种事情压根无从顾及。”
林序看了看青殊,有些问题想问,但那些问题始终不好问出口。青殊本不是青楼的人,只是命途多舛才来到这里,想必也没有女子喜欢待在这样的地方。
青殊理了理自己的情绪,又道:“当初第一次见到序哥儿的时候,我知晓序哥儿是为什么而来。”
林序道:“青殊姑娘是通透的人。”
青殊摇摇头,道:“并不是因为我通透,相反我很迷茫。”说罢,她伸出自己的左手,道:“这里原本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当初流了很多血,我本以为必死的。但醒来的时候,我却在躺在一张床上。没多久我就看见了他,他当时面色苍白,眼睛里噙着泪,却一句话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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