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会不会醒来?”囡囡紧张道。
“不会。”
车子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港口。
囡囡早在路上就查好了航班,这个时间点没有直达北斗星的星舰,因此她们要先去柯曼特主星,再从柯曼特主星转去北斗星。囡囡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这一路上她的手指都在颤抖,反倒是方教授镇定自若,叮嘱楚辞离开空港后要小心。
“啊?”囡囡疑惑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傻孩子,”方教授摸了摸囡囡的脑袋,“会拖累他的。”
“我不会有事的。”楚辞将背包挂在囡囡肩膀上,“等你们走了,我就去雾海。”
在候机大厅门口,楚辞望着两人进了安检通道,在原地顿了两秒钟,还是绕到货物通道,跟着运送行李的摆渡车混进了发射台。透明廊桥在夜晚犹如一条发光的蛹,映出里面穿行的曈曈人影。
楚辞远远看见方教授和囡囡排在队伍中,他低头又瞥了一眼囡囡给他的机械表,距离星舰准点起飞还有三十二分钟。
廊桥门口的队伍越来越短,钟表上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楚辞的心里莫名升起几分烦躁。终于,所有乘客都进到了星舰里,自动廊桥正要撤走时,一辆巡检车忽然停在了廊桥入口。
车上走下来两个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不知道对乘务说了句什么,已经偏离星舰舱门的廊桥又转了回来,和舱门重新对接,其中一个制服人员抬起脚步刚要走进廊桥的时候,却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只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材消瘦的年轻人,那人穿着雨衣,抬起头来时露出藏在兜帽里的精致面容。
制服人在看见那张脸时候立刻伸手去探向后腰,面前的人却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很轻,他道:“放星舰起飞,我跟你们走。”
“你以为你能逃——”
这一刹那,他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嗡”的一声 ,仿佛灌进了大量冰冷的海水,波涛汹涌,澎湃激荡,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就像是隔着跌宕的浪视物,什么都看不清了。
只听见有人问自己:“星舰上还有你们的人吗?”
他回答:“没有。”
那个声音说了句什么,他转过身,对乘务说道:“有变故,发射台马上要清场,通知舰长,星舰立刻起飞。”
乘务满头雾水:“不是说要临检吗?”
制服人厉声喝道:“马上起飞!”
乘务连忙打开终端对讲通知机长,制服人看向自己的同伴,只见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廊桥撤走,舱门关闭,星舰紧急起飞,几分钟便穿过了大气层,消失在重叠的墨色云朵里。
发射台的地勤小跑过来:“刚才听说要清场?没有看到命令发布啊……”
两个制服人依旧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楚辞身形一侧,就要钻入巡检车,却蓦然觉得眼前好像闪过一片刺目的白光,明明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耳膜却炸开了一般,似乎有重物“咚”一下撞在他的后脑上,疼痛席卷,意识摇曳,天旋地转。
制服人、地勤、远处的接引员皆如同风里的麦秆一般倒了下去,发射台的照明瞬间暗下,指示牌和机器人定格在这一瞬间,折叠了一半的自动廊桥卡在空中,犹如一截残肢断臂。
楚辞抓住巡检车的门把手,咬牙强撑着想要站起身,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的视觉、听觉、嗅觉乃至是感觉都消失了,唯有精神力还保留着勉强的感知。但这种感觉极其微妙,就像是接收不到信号的雷达,时断时续。
他意识到,自己遭遇了精神力攻击,并且是他从未尝试过的暴烈方式。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巡检车的把手,几乎要将它拧下来似的,他的手背上迸起突兀的青筋,他踉跄着,往前扑了一下,然后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嘀——
嘀……嘀……嘀。
有什么机器在响,手臂被牵动,换了个位置摆放着,好像过了很久,冰冷锐利的痛感才传输到了神经中枢,但是楚辞却无法动作,只能任由一股冷冷的液体随着那痛觉进入到了他的身体里。
除了机器的声音外,还有人在说话,但是分辨不出,也听不清楚,身体仿佛漂浮在一片失去重力的空间里,来回颠簸,左右摇晃。楚辞闭着眼睛,眼皮覆盖的视觉却不是黑暗,而是一片朦胧的、色彩混乱的光晕。
像包裹的虫茧,一层一层透开,却无法抵达其核心。
他的感官和精神力都处在了混乱状态,不知道是因为精神力攻击的影响,还是刚才被注射的药剂。他也失去了时间观念,好像是被拉长了,或许钟表上的指针已经跑过无数圈,但他心中焦急的情绪、思考的想法……都变成了薄薄的片状物,无力的漂浮在空中。他想让它们生出锋利的刃面来,却又都被一股脑丢进碾压机中磨砺,最终成为一团混乱。
精神力场处于严重的“散逸”状态。一旦他生出要控制或者回收的想法,脑海里就会袭来一阵刺痛,他不知道这种痛觉是不是让他面容扭曲,而周围的看守者有没有发现他已经醒来……
“你醒了吗?”
有一道声音在他脑海里道,他不确定那是通过听觉,还是精神力场感知传入到他的神经中枢的,亦或者,那本就是他自己的幻觉。
“你醒了吗?”
那道声音又问了一遍。
他又问了许多遍,交叠成无数的回响,在楚辞脑海中来回游荡,犹如阴魂不散的幽灵。
闭嘴。
楚辞对他道。
你醒了吗——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过来和我一起玩吧。”那道声音又说道。
过来和我一起玩一起玩一起玩……
于是无数道相同的声音开始回荡。
一起玩……
一起……
楚辞生出一种混乱不清的恍惚感。
他不知道这是现实还是梦境,还是他潜意识里象征,他只记得有个人在不停地问他是否醒过来,叫他一起玩。
即刻产生的残响和埋藏在脑海中深处的记忆发生了重叠,他非常缓慢地意识到,这声音,这话语,他似乎从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精神力场散逸出去很远很远,仿佛到了空中——云朵漂浮的大气层——水汽蒸腾——尘埃弥漫的宇宙——星舰无声航行——
“过来和我一起玩吧。”
拉莱叶!
楚辞猛然睁开了眼睛。
“咦?他竟然醒了。”
“只是生理反应而已,他现在是无意识的。”
视线依旧在摇晃,但是很快楚辞就意识到,不仅仅视线再摇晃,而是他的身体也在摇晃,他似乎在一辆车内,那车正在路上颠簸前行。
他再次试着将精神力场收回来,脑海中再次传来头盖骨被穿透的刺痛,楚辞疼得浑身痉挛了一下,如遭雷击。
“这是怎么回事——又不动了。”
“都说了是生理反应,给他注射了三个人剂量的脑颅麻醉剂,怎么可能还清醒?”
楚辞的眼珠子细微地动了一下,他从眼尾的余光暼去,模糊地看见距离他最近处有两个胸前挂着□□的男人,而他们的身旁,是一角缀着蕾丝花边的蓝色裙摆。
拉莱叶……
发动精神力攻击的是她。
楚辞试着动了一下手臂,发现自己的手腕似乎被某种重型镣铐束缚着,沉沉地压在腹部,而那种“嘀——嘀——嘀”的响动正是从镣铐上传来。
有炸弹……只是不知道炸弹的爆炸触发条件是什么。
就在这时,车子好像停了。
过了一会,车厢门打开,一阵冷风蹿了进来,外面的天还黑着,昏聩的照明漂浮在漆黑夜空中,像是深海里的发光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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