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的氛围一下子诡异了起来。
江络成原本就呈青灰的脸色更加苍白,一副被伤到了的模样:“小榛,我之前不知道你压力这么大,如果知道我肯定——”
“肯定你妈呢?”
房间的大门被猛地踹开,发出「kuang」的巨响,一声粗暴低哑的国骂就这么飘进了屋内每个人的耳朵中。
江榛听到这个声线,眼中的震惊不加掩饰。
我操,这家伙怎么来了?
愕然回首,见到了军装都没来及换下,跟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低气压封宿弛。
他顿了顿,倏然开口:“你通宵了?”
不然眼下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封宿弛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这个,愣了一下,随后整个人都松懈不少。
他没回答这句话,而是走到江榛身边,围绕着对方转了好几圈。
确认目标浑身上下完好无损后,就用一种护短的姿势把人挡住一半,看着床上的人:“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呢?我要是你,就直接咬舌自尽。”
江榛:“……”
怎么这一上来火气就这么旺?
他低下头,压住疯狂上扬的唇角。
江络成这辈子还没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过,一时间脸色青橙黄绿十分精彩:“你谁啊?怎么能贸然闯进我们家的?守卫呢?”
看着他扬声就要喊人,封宿弛直接不耐烦地对着他床猛踹了一下:“闭嘴!我他妈走门进来的,你喊来人也得跪下看我骂你。”
床被踹得发出剧烈颠簸,跟要散架一样。
江络成瞥了眼江榛,见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终于慌了:“小榛,这是你认识的人吗?”
江榛抬起没来及收拾好笑意的眼睛:“哦,是的,我认识。”
江络成抿唇:“你怎么能跟这么粗鲁的人玩一起?”
“当着我面说我坏话,你妈妈就是这么教你素质文明礼仪的?”封宿弛快忍不住了,“你废了,直接埋了吧。”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转身拉着江榛就往外走。
江榛没有反抗,任由他拉着风风火火走出好远,才不紧不慢把自己手抽出来,到一边的石头上坐下:“停停停,再走你脚底要擦出火了。刚刚是怎么回事?”
封宿弛转头,原本的嚣张跋扈和怒气散的一干二净,半分看不出之前那么狂的样子。
他双手在后腰交叉握在一起,身体笔直,好几次欲言又止。
江榛眯了眯眼:“你表演军姿罚站呢?不说话是吧?成,自觉一百个俯卧撑,走起!”
封宿弛:“……”
一百个俯卧撑,这是还惦记着大半年前的拍卖会上自己把他当兵骂的事儿呢?
不得不说,在他有生之年应该不会出现第二个和江榛一样记仇的人了。
不过因为这句玩笑,他浑身像松懈下来的弓弦,气势不再咄咄逼人了。
江榛见状,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小封,坐,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他看出了封宿弛的紧张,也明白对方接下来说得话可能不是什么轻松的话,所以故意开开玩笑,让这人状态好些。
原本这句「小封」一出,江榛以为这人起码要怼回来一句。
不想封宿弛忽近两步,竟是单膝跪了下来。
严格来说也不算单膝跪。
他跪下来的那个膝盖没有挨地,却比蹲军姿更加……暧昧。
江榛不知道自己这个形容词用得准不准确,可他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个俩字。
“你……”
“江榛。”封宿弛垂下眸子。
下一秒,一个冰凉的东西被塞进了他的掌心。
这是个黑色的小匣子。
作为经常跟机械仪器打交道的科研学家,江榛仅凭触感就认出它:“录音匣子?”
封宿弛点点头:“是……修复后的录音匣子。”
听到这句话的前三秒,江榛差点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他的头皮就开始发麻,整个人仿佛定住一样,轰的呆愣在原地。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封宿弛刚刚奇怪的态度和举动是因为这个匣子,那这个匣子里……
江榛手指不自觉地开始微微颤抖,皮肤一寸寸冒起鸡皮疙瘩。
八月这么炎热的夏天,风一吹,却让他无端发抖。
垂在膝盖上的手就是在这时候被握住的。
封宿弛用粗糙的掌心,把他冰凉的手一点点搓热,哑声道:“江榛,你是自己听,还是要看我们刚整理出来的文字描述,都随你。”
他没有问要不要听,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其实如果江榛不想面对愿意选择忽视,他很乐意去帮对方解决这些糟心事儿。
但同时心里也清楚,逃避这种事儿,是不可能发生在面前这人身上的。
江榛的傲气和坚韧不比任何一个人少,不会允许自己变成依附别人的菟丝花。
所以他无需多言,只要站在这人身边,给对方提供一个中途休息站就好了。
果然,江榛在良久的沉默后摇摇头,拒绝了第二个提议,一字一顿道:“我自己听。”
纸质报告是封一燃的总结,他要的是自己的判段。
封宿弛「嗯」了一声,等把他手暖热,起了身:“那我去旁边等你。”
他不知道江榛听完这些是什么反应,想来应该不会愿意让自己看到……
手忽然被拉住了。
江榛握着跟他掌心一样温热的手,轻轻捏了捏。
“留下吧,帮我挡个风。”
八月哪有什么需要挡的风?
他没说,封宿弛也没问。
就依言站了回来,替他挡住刺眼的那道灼热碍事的阳光:“好。”
江榛松开他的手,没遮遮掩掩也没有犹豫,直接按下了播放键。
他不想、也不会逃避。
倒是要看看,拴着他在江家困了这么多年的链子,到底长什么样。
这是一段来自二十三年私人医院的录音修复。
时间太久远,里面有很多片段都已经模糊了,可一男一女的对话关键信息都还在,不难还原出全部的经过。
江榛听到的第一秒,就确定了里面主角身份。
许忆霜和江络成。
许忆霜的声音有很重的哭腔:【络成啊!你这是何苦呢!?】;
江络成应该是刚醒来不久,说话还很艰难:【妈,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后悔有什么用呢?再说了,这不是我们共同想出来的主意吗?】
许忆霜:【可、可妈妈没想到你会伤成这样啊!你差点命就没了!】
江络成:【任何事情都有意外发生,我只是倒霉了点,没想到……】
许忆霜尖锐道:【没想到那个小王八蛋竟然那么心狠手辣!】
江络成赶忙提醒:【妈小声点,隔壁的小王八蛋还睡着呢。】
许忆霜瞬间噤声。
过了好半天,江络成才又说:【不过想开点,这也算是好事不是吗?】
许忆霜叹气:【也就只有这点好处了。我们得好好想想怎么办,才能利用这件事让那个瘪犊子给你心甘情愿当血包。】
江络成笑了:【妈妈,我都终身瘫痪了。】;
许忆霜:【你的意思是……】;
江络成:【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怎么能单纯回我一个当血包的礼这么简单?】
许忆霜迟疑:【可他还这么小,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江络成嗤笑一声:【年龄小又不是不会长大。他现在给不了我什么,以后可以。妈,我们得拴住他一辈子。】
【江诽那个死老头不是喜欢他吗?他得还我的命,也得把原本该属于我的江家还给我。】
……
录音很短,短到封宿弛挡住的那道阳光位置都还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已经全部播放完毕。
江络成和许忆霜背后藏了二十多年的歹毒心思,就这么轻松简单地暴露在了明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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