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这小肥鸟总要折腾出点动静来。
让它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呆在某个地方等他们处理完过去会合是不可能的,凤凤这个性格天生就适合上蹿下跳到处招猫逗狗,这样惊天动地的出场方式,才是最适合它的风格。
只是这不同以往的火焰威力,还是大大出乎何疏的意料。
他知道凤凤能喷火,刚才也见过几次,但仅限于一道道小火焰,能够消灭周围近身的恶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滔天火焰如狂风卷落叶,将北号与他手中的业镜直接淹没,让人难以想象这是能从凤凤那肥小的身躯里喷出来的火焰。
当啷一声,业镜掉落,完好无损,只是不再像刚才一样发出刺目光芒。
它现在看起来就像一面再普通不过的掌中镜,从某位仕女的闺房里被拿出来,流落此处,精致无害,等待主人重新将它捡回去。
但,持镜的北号,却直接灰飞烟灭了。
这个横行混沌多年的无冕之王,连阴间也拿他无可奈何的恶鬼北号,曾经嚣张不可一世,甚至作为这场大乱的主谋之一,就这样直接被凤凤的火焰喷成灰了?
何疏直接看傻了。
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
“牛逼啊我的凤,这是不是叫养鸟千日,用鸟一时?之前广寒说你是上古神兽重明鸟,我还不信,现在只能说刮目相看!早知道你这么厉害,当时直接把你抱出来一顿喷就完事了,话说堃那边是不是也还没被收服?要不你也去喷一喷,回头我得让那些殿主们出点血,给你顺点奖励才行,等咱们回家了,我就给你加餐,你喜欢吃什……”
何疏知道小肥鸟最喜欢听别人夸它,索性一股脑溜须拍马不带喘气。
可这次,他快把话说完了,凤凤也没什么反应。
它的身形好像画面静止一般滞留半空,直到听见何疏说到“加餐”,才微微一颤,直接掉下来。
何疏眼明手快,伸手把毛团接住。
一入手,他就不掩震惊。
“怎么这么冰?!”
原本蓬松的鸟毛湿漉漉贴着身体,显得原本胖嘟嘟的身体也没那么圆了。
何疏感觉自己像捧着一块冰,而不是一只有温度的小肥鸟。
凤凤眼睛半合不合,羽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
五彩斑斓的颜色似乎也在渐渐消退。
何疏哪里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直接慌了起来。
“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换作以往,小肥鸟早就聒噪个没完没了,大肆炫耀自己的功绩,趁机让何疏签下不平等条约,比如以后每周都要下馆子几次,甚至会要求他去订做一只凤凰手办放在家里每天上香。
这些何疏在那一瞬间全部设想到了。
他唯独没有想到小肥鸟会变成这样。
“好困……”
话从来就没少过的凤凤,呢喃这两个字之后,就彻底闭上眼睛。
何疏捧着它,看见它身上有白光发出,飞入自己挂在颈间的阎王令,而它的身体却越发冰冷僵硬,最终连那微弱的上下起伏也没有了。
“青玺给我。”
何疏听见广寒的声音。
但他只是一脸茫然,动也没动。
广寒拿走青玺,见他还是木讷迟钝,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
“等我回来。”
何疏茫茫然抬头,看着他拿着青玺大步走向前方。
“青玺在此,万鬼莫有不从,吾以此玺,镇八方邪魅,定天地安宁。”
广寒的话显然用上了法力,声音重重叠叠,如有回音无数,又传出很远。
有神镜加持,何疏现在能敏锐感觉到阴间变化。
就如现在广寒一言既出,整个阴间随之微微震了一下,好像受到感应。
远处,千万阴兵顿时安静。
连同他们胯下的战马,瞬间偃旗息鼓。
幽幽发光的绿色逐渐暗淡,随着广寒将青玺缓缓盖下,如一阵狂风袭来,将鬼魂大军原地吹散。
所有命令,悉数解除,所有诅咒,立刻消亡。
令行禁止,这就是青玺。
如此恢弘的场景,蒋思因和小田都看得怔住了。
但何疏却没有心情去关心这些。
他依旧捧着僵硬多时的凤凤,维持原本的姿势。
脑海里走马灯似地,闪过许多场景。
他想起,大家来云南之前,凤凤当时馋嘴,死活想吃三根牛奶冰棍,何疏怕它拉肚子,最后只让它吃一根,它还跟何疏闹脾气,一小时没理人。
何疏心想,早知道,它想吃三根,就给它吃,别说三根了,就是想吃龙肝凤胆,只要自己买得起,就得满足孩子的愿望。
虽然这小破鸟的年纪很可能比他还大很多,但年纪不代表心智,在他心里,这就是一只永远没长大的小肥鸟,幼稚聒噪,天天闹着吃这个吃那个,又无比自恋,每天起码对着镜子梳毛五十次。
但就是这样一只能随便举出一堆缺点的破鸟,何疏现在却觉得自己难受得撕心裂肺。
如果能回到刚才,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想让凤凤跑出来,以性命的代价去消灭北号。
对了,神镜?!
何疏心头一动,看向怀里被冷落的神镜。
他记得神镜可以穿越时间,那是不是也可以……
念头刚起,肩膀上就多了一只手,及时制止了他的念头。
“这不是它本来的躯壳。”
第128章
何疏抬头看他,目光游散,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广寒想拿走他手里已经彻底僵硬冰冷的躯壳,却被对方反应更快往回一缩。
“你先说。”
何疏出乎寻常的执拗,十指握着小肥鸟,从刚才到现在,连手指弯曲的弧度都没有变。
广寒有点无奈,但没有任何不悦。
他早就知道,何疏是一个嘴硬心软,特别重情义的人。
这种情义,不单单体现在平时交往的人身上。
何疏早就把凤凤看成一个人,还是朝夕相处的亲朋。
广寒摸上他的头发,软乎乎的,就像对方的心。
“我跟你说过,它是重明鸟,你记得吧。”
这只是一个开场白。
何疏自然是记得的,他在静待下文。
“有掋支之国,献重明之鸟,一名双睛,言又眼在目。状如鸡,鸣似凤。这是《拾遗记》的记载,它虽然其声似凤,但不是凤凰,也不能浴火重生。若干年前,此鸟肉身陨落,魂魄寄于山石之中,我偶然路过发现,把它放出来,当时正好一只白狐生了一窝小狐狸,被野兽咬了,奄奄一息,它的魂魄就寄居到白狐身体里去。”
广寒知道对方一定会对自己的话有反应,说完就停顿了一下。
果不其然,何疏神色微动,抬头看他。
“白狐?”
“白狐,不是现在的斑斓鹦鹉。”广寒给了确定的答案。
何疏:“后来呢?”
广寒:“白狐本来就受了伤,身体差,很快又不能用了,它才寻了现在的躯壳。”
何疏眼里终于重新燃起希望。
“这么说,回头我们给小破鸟找个合适的躯壳,它就能重新活过来?”
广寒摇头:“不一定。”
蒋思因在旁边简直听不下去。
他寻思广寒这是什么品种的直男,你直接回答是,先把人安抚住,不就完事了吗,还说什么不一定,模棱两可,这不是存心折腾人么!
但他也没法冲上去把广寒的嘴巴捂住,只能任凭广寒说下去。
“凤凤刚才魂魄受损,幸好有阎王令供它躲避栖息,避免第一时间魂飞魄散,但要找到合适躯壳,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世间已无重明鸟,它也找不到第二只重明鸟的躯壳,只能寻找与自己灵魂契合的身体,这要等它灵魂休养好了之后,自己慢慢找。”广寒道。
何疏听出弦外之音了。
“它这次伤得很重,就算有阎王令在,也不一定能保证醒过来?”
广寒沉默。
但沉默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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