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叔情逢春(289)
楚千秋沉默着,神色如常地替赵妃擦拭泪水。
其白皙的手指动作平缓,那丰满的狐裘袖口虚掩其白净的手背,修长的手指指节线条及弯曲幅度优美。
“父皇,今日是慕太傅刑满之期,臣儿想前去天牢外接慕太傅,还请父皇允许此事。”天玺一边平静地拉过獒犬的颈链,一边轻声地向楚千秋请示意愿。
獒犬老实地低下身,栖伏在天玺的脚边,似在等待其上背。
可那浅棕色的兽瞳,却始终都阴测测地盯着赵妃。
“嗯,允了。”楚千秋平静地回应,风雪中,其睫毛之上似有轻寒之气缠绕。
其嘴唇略微泛白,眼底弥漫着几许慵懒之意;
其声磁性悦耳,呼啸风声中亦然清晰;
那雪中矗立的雍容身影,赏心悦目的美好。
“陛下,您不可如此放任太子殿下……”赵妃含泪轻泣,小声谏言,眼角滑落的泪水似断线的珍珠,顺着脸庞滑落。
楚千秋默默地注视着,顺着赵妃脸颊滚落的泪珠。
寒风呼啸中,那泪水刺骨的寒凉。
长风吹动众人衣襟,寥落几许寒慕清华。
但楚千秋如此无声的回应,似最最静默的拒绝。
秦卿寂静无声目睹了此况,徐徐风雪间,其衣袂飘然,发丝逸动。
此刻,天玺眼神冷寒了几分,似对赵妃所言极为不满。
随后,便悄无声息地蹲下身,轻缓地拍了拍獒犬皮毛丰软的头颅。
转而,便要松解獒犬的嘴套。
然而,此时。
楚千秋警惕地轻瞄了天玺一眼;
同时,秦卿也即刻便留意到天玺此细微之举。
千钧一发之际------
“楚天玺。”
“楚天玺。”
两人同时出声阻止。
这两道交错相叠,语气虽是平静,皆隐藏着警告之意。
闻声,天玺那白皙细腻的小手指顿住,止住了动作。
但随即,便错愕地起身,惊愕交错且难以置信地看向秦卿所在之地……
这时,秦卿已握正了手中油纸伞,平撑着伞。
徐徐雪风中。
秦卿面色虽是平静,可眼底却隐含几许堪忧之色。
风花雪雨下。
那清雅的身姿,似雪华清影般净素迷人。
天玺眼中剧烈的波动,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
最后,才心虚地低下头,牵稳獒犬的链子,乖乖地骑上了犬的背。
随后,便转向缓缓地、礼貌地向楚千秋道-------
“父皇,儿臣先行告退。”
此声轻甜,悦耳非常。
话音刚落,獒犬似通灵性般即懒懒地起身,缓步地掉头往离去方向而行。
而此刻,楚千秋无言地看了天玺一眼,则继续沉默地听着赵妃轻声哭诉。
但对于赵妃的谏言,仍是未做任何表态。
这边------
天玺沉稳地骑着獒犬前行。
那犬蹄踩着雪,缓慢地靠近秦卿。
漫漫无尽清雪中,天玺头戴的斗篷帽,随风轻动。
那帽檐低垂的暗影下,看不起其如今的神情,仅能见到那覆面掩雪的繁花防寒面罩。
此刻。
天玺稍缓地抬了抬头,瞳眸水灵地注视着秦卿。
秦卿气态平和地站着,没因天玺与獒犬的靠近而有所退步,仅是如常地回视着其眼神清净的双眸。
“阿爹……”
天玺与犬走近秦卿,便直接抱住秦卿的腰,脸颊轻缓地蹭动其身,语调全转变成充满幼稚的童趣之声。
已无先前对待赵妃时那般冷傲决绝之态。
那轻轻的语调,乖巧至极。
悦耳的童声,似轻铃般清澈动听。
而那凶猛的獒犬,也未对秦卿流露出凶恶之态,仅是懒懒地低着头,嗅着秦卿的衣摆上所沾着的清雪花露。
“你怎能如此不听话,先前竟然还想放犬咬人。”秦卿轻似无声地缓言,愁眉莫展间,动手轻抚天玺的脸颊。
虽然,隔着面罩无法触碰到天玺脸颊的肌肤,但是,那柔软的触感仍是赞妙。
“阿爹,孩儿并未不听话,是阿爹眼拙看错,误会孩儿了。”天玺轻缓地小声回应,那自面具下溢出之声,朦朦胧胧的;
其双手紧紧地抱着秦卿的腰,小手轻轻地捏紧其衣袍,小脸在秦卿的身上缓慢的蹭来蹭去,嗅着秦卿身上那股淡雅的宜人香气。
眼拙……
秦卿刚想开口纠正天玺言词,可是-------
“阿爹,这些日子,孩儿心中甚是记挂阿爹。”天玺软轻软轻的声音,天真亦无邪。
秦卿也任由天玺如此,轻缓地捏了捏天玺的脸蛋,微垂着眼看天玺……
天玺的眼神变得异常柔软,长长的睫毛随其眨眼之举,而轻轻地眨动。
“你父皇还再此地,你这般唤我,不怕你父皇责罚你?”秦卿一只手轻和地隔着连衣帽轻抚天玺的头;
一只手将油纸伞压低了些,为天玺掩挡着风雪……
秦卿此声温和,眼神亦是平和了几许。
“孩儿唤得这般小声,父皇怎会听得见?”天玺声小甚微的言毕,轻轻地笑声自面罩下溢出,似轻铃般悦耳动听。
两人相谈之声始终甚是轻微,旁人亦无法听闻两人所言。
“阿爹,你的模样,变得比往昔,美美的你更好看了,孩儿险些不识得阿爹。”天玺微微地昂着头,下吧轻抵在秦卿心口,眼巴巴地欣赏其面容。
一旁站着的两位士兵,略感莫名地低着头,虽不知太子殿下为何会抱着逢情大人不放,但又不敢多看此番场面。
而清流将军则是如常的旁观。
“小娃娃不许瞎说,你岂会不识得阿爹,先前阿爹可是有唤你。”秦卿轻声缓言间,亲和地替天玺将裘帽拉整好。
“孩儿跟阿爹逗趣呢,阿爹莫要生气,孩儿岂会不识得自家亲爹,阿爹的声音这般好听,孩儿一听便知。”天玺笑眯眯的,眼眉弯弯似月牙,甚是乖巧。
那浅韵悦耳的娃娃音,甜甜动听。
言毕,且不顾众人在场,狠狠地亲了秦卿心口几下,还将头埋在秦卿的胸前,小脑袋瓜子动来动去地轻蹭。
此次见天玺,秦卿觉得天玺比上次见面长高了些许。
秦卿担心被天玺给蹭弄得异症发作,便想要将天玺先弄开,可是……
当即-------
天玺便被人先一步给拎走。
不知何时,楚千秋已出现在两人面前。
其一身雍华地站在两人面前,且轻松地拎着天玺后颈的衣袍,稳稳地将天玺摁回犬背上。
“还在此地磨蹭作甚,你若是再晚些,便赶不上迎慕太傅。”
“是,儿臣这便去。”天玺轻声细语地说完,便依依不舍地御犬离开。
期间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看秦卿与楚千秋。
虽然,秦卿有许多话想要跟天玺说,也知晓天玺也有许多话想说,可如今此况不宜也不便叙旧。
待天玺走后,楚千秋便将手中凤弓递给秦卿。
“拿着。”
秦卿未多过问,安静地结果凤弓。
“朕知晓你很想早日离开皇宫,别说朕不给你机会,朕手里有三支箭,代表你与双子。”楚千秋一边平静地动唇,一边将手中挑选好的三支箭交递到其手中;
随后,便平静地抬手,明确地指向不远处的那尊大木桩……
“你若将三支箭都射中对面的那块木桩,那么朕明日便提前呢派人送你们离开皇宫。”
此声冷静而平定,无丝毫戏言之意。
言毕,楚千秋即拿过秦卿手中的油纸伞,平稳地将伞收拢好,转而随意地将伞丢弃在一旁雪地上。
两人的帽檐随风轻动,蓬松的轻绒轻然摆动。
秦卿并未遮挡风雪,仅是略显迟疑地看向不远处那根大木桩。
那木桩在场地中央,木桩有两人宽,如常人高。
而如今,秦卿所站之地,离那大木桩甚是靠近,很容易便能射中。
秦卿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且直言道:“你如此慷慨,莫不是另有所图?”
此言声调甚微,两人的交谈声始终只有彼此能闻悉,固然秦卿亦未对其使用敬称。
楚千秋眼底略有疲乏之态,可却并未动怒。
再过几日,秦卿便可离开此地,所以如今秦卿不想做任何犯险之事。
只愿平安离宫即可。
“若是我拒绝……”秦卿缓声的轻言。
可话音未落,便被楚千秋给打断--------
“若是未射中,朕会不罚你,你无任何损失;若是射中了,你便可提早几日携子离开,射与不射,你自行抉择。”
楚千秋不慌不忙之声,无任何催促之意。
其略显漠默的面色,与偶尔传来的似有似无地轻咳声,都隐隐显露出丝丝憔悴之感。
秦卿思量着。
秦卿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清流将军。
可清流将军仅是平定地看了秦卿短暂一眼,便如常冷静地移视线。
这足以令秦卿知晓,此人并非莫言之。
而赵妃则静丽端庄地站在清流将军不远处,期间示意两位撑伞士兵为其将伞撑好……
“你如此‘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清流也无用,他亦不可替你做任何决定。”
楚千秋平缓地移步至秦卿的身后,稳稳地站定,似有似无地靠在秦卿耳畔,低声道……
“若非朕的爱妃苦苦哀求,朕不会给予你此次大好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可要想好再回答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