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顾里正和顾屠子在不在这里啊?”一个妇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姜余转头看过去,发现竟然是自己邻居家的菊花婶子正从外面走进顾家祠堂的院里。
姜余道:“大伯和我娘去了荒地那边,我爹去县城卖肉了。”
菊花婶子一见到姜余,脸上露出浓浓的喜色。
“小余啊,你快回去吧,文承考上秀才啦!”
嗡!
姜余只感觉脑子“嗡”的一声响。
文承哥考上秀才了,文承哥真的考上秀才了!
姜余呆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整个祠堂的人都先激动起来。
“什么!顾童生真的考上秀才了?”
“那还有假吗?以后再见面就得叫顾秀才。”
“这可是咱们老顾家出的第一个秀才,这可是大喜事啊。”
“姜余,快点回去吧。”
“对对,咱们也去。”
“……”
姜余被叫到名字以后,浑身一震,好似猛然惊醒似的,他撒腿就往外跑。
与此同时姜余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文承哥考上秀才了!
文承哥以后再也不需要继续考院试,下一场乡试距离开考还有三年,文承哥后面可以安心读书了。
姜余很快就跑回了家,远远就看见家门口围了一群人,还有两个穿官差衣服的衙役,大伯和大伯母此时也在。
“恭喜顾秀才得取今年的院案首,县令老爷对顾秀才考卷上写的最后一篇文章颇为欣赏,破例赐顾秀才为禀生,每月发米粮六斗。”
顾母激动握住身边金大嫂的手,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亲眼看着儿子有多么用功读书,村里这段时间的风言风语,她不是没听到,只是压着内心的火气没理会而已。
现在儿子考上了,儿子终于考上秀才了,不仅得了县令大老爷的夸奖,日后县衙还每月发放米粮。
周围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惊呆了,顾秀才竟然被县令老爷亲自夸奖了,以后县衙还会发米粮。
这太震惊他们这些农户人家了,真不愧是读书人,不愧是秀才老爷啊。
顾母眼眶发红,身边的金大嫂一脸幸有荣焉。
姜余知道“院案首”是什么,那是秀才考试的第一名的意思。
顾文承看向姜余,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姜余也回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那衙役本来就是过来传话的,说完以后没待多久便直接离去。
这次来长坪村的还有顾文承之前在县城雇来打探消息的店小二。
顾文承拿出五十文准备给那店小二结账。
店小二不收,道:“顾秀才考了本县的院案首,即便是我不来通知秀才老爷,县衙也会派人来通知。我怎么好收秀才老爷的钱。”
顾文承把钱塞到他手里,“这是喜钱,也让你沾沾喜气。”
店小二没在过多推辞,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对了,我听说这次院试考试的前五名都可以免费入官学,顾秀才可得把握住机会。”
顾文承点头:“多谢。”
送走店小二,姜余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顾文承,“文承哥竟然考了案首,是第一名!”
顾文承轻笑,“其实我也没想到。”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能考第一名,但是他在接到考题便发现,今年竟然有两道考题都是算经。
算经对他来说并不难,因此他在整体答题都很流畅,但是他没想到最后县令竟然会赞赏他的文章。
家里今天一直热闹的很,村里不少人都来道贺,毕竟这可是长坪村出的第一个秀才。
“之前村里不是传顾童生没考上吗?”
“嗐,你别听那些人瞎说。”
“是啊,当时我还觉得奇怪,怎么县衙都没开榜呢,村里就开始传顾秀才考不上了?”
“都是一群眼红顾屠子家过的好的人,别理会就成了。”
“那你们说,之前顾秀才说旱地能变成良田的事,是不是也是真的?”
此话一出,周围诡异的安静了一顺,紧接着刚刚说话的那些人纷纷往人群里挤,嘴里的好话更是一串接一串的往外说。
他们心想,要不然今天晚上再去里正家一趟,问一问现在还能不能买荒地。
…
顾文承一家全部送走来道喜的亲戚朋友已经很晚了。
顾屠子今天十分高兴,明明滴酒未沾,却像是醉了似的。
“摆席,一定要摆席。”
顾母道:“怎么也得摆个五六桌,还要去请隔壁村的赖屠子,这十里八乡最数他做的席面味道好。”
顾屠子道:“五六桌哪里够,咱们直接摆上十桌。”
顾母笑骂道:“咱们家压根装不下十桌席面。”
顾屠子摆摆手,无所谓的道:“家里装不下,那就就摆街上。咱们儿子可是考上秀才了,长坪村第一个秀才。”
姜余和顾文承二人相视一笑。
姜余问:“文承哥想去县学吗?”
之前他听文承哥说过一次,有举人老爷在县学教书,文承哥现在私塾的夫子只是一个秀才,想必他一定会去县学。
顾文承点头,“我会去。”
说着顾文承一边和姜余回屋歇息,一边对他科普关于县学的事。
“县里有县学,府里有府学,而上京城则是有国子监。这些都是官府建立的读书地方,凡是优秀者都可入学。”
姜余道:“只有像文承哥这种人才能进去读书吗?”
顾文承听他这句有些孩子气的话,笑着摇了摇头。
“自然不是。像那种官宦人家和富贵人家的子弟,也可以交钱托关系进学读书,只不过咱们这些平民百姓,只能通过考试去。”
姜余撇撇嘴,“有些不太公平。”
顾文承摸了摸他的头,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他想要姜余的性格保持天真,但是他也不想让姜余太过单纯。
“小余知道,咱们县城拥有铺子最多的人是谁吗?”
姜余摇了摇头,“是谁?”
顾文承道:“就是那些官宦人家。本朝官员俸禄并不多,但是那些官员需要宅子,需要佣人,需要出行的马车,需要体面的衣裳,所以他们就需要钱。做的官越大,手里的权越重,孝敬的人就越多,钱也就越多,但是做官也不是什么钱都能收。”
姜余接着顾文承的话道:“不能随便收钱,但是又需要钱。……所以,他们家里肯定有人在做生意,田地、店铺这些都是他们钱财的来源。”
顾文承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姜余的脸。
“当官必有钱,这是千百年来的铁律。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种都是贪官,而想要不贪,但是又想日子过得富贵的官宦人家,自然就要靠手里的权利去经商赚钱了。”
姜余脸上的表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顾文承突然问:“小余想读书吗?”
姜余微微一愣,看向顾文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
房间里烛火摇曳,照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顾文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之意。
“小余只要读书,就有机会去考取功名,就能做官。只要做了官,小余就不必外出去亲力亲为、风餐露宿的做生意。如今这个世道,做生意常被人看低,做官却常被人作揖。只要你坐在那高高的庙堂之上,就有人替你办事,不管是下面的孝敬,还是各种买卖生意,这些钱怎么都比你亲自做生意来的轻松。”
姜余听完以后没说话,只是低头再想什么。
顾文承看着姜余的后脑勺,目光下移就能看见那雪白的脖颈。
那一抹雪白,脆弱又坚韧,就如同姜余本人,顾文承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
“那谁替文承哥办事做生意呢?”
姜余清脆的声音突然在屋里响起,顾文承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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