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红着脸应了一声,目光迅速的在鸣宴脸上扫过,见他和白露差不多大,白白嫩嫩的,额头正中一颗孕痣殷红如血,生得很是俊俏。没来由的觉得亲切,眉眼弯了弯,也小声喊了一声:“宴宴!”
张鸣宴应了一声,上前拉着白竹的手,道:“小哥,走热了吧?我去打盆水,你洗洗脸。”
张鸣曦见他机灵,主动打水给白竹洗脸,心里很高兴,抿唇微笑着道:“去吧,虽然才三月,大太阳底下走路,出了一身汗!”
张鸣宴闻言转身拉开门出去,反手关上门,往灶屋跑去。
他没有惊动旁人,打了一盆温水,很快的回到新房,把水盆放在白竹身前的地上。
张鸣曦拿了一块新帕子,放在木盆里,温言道:“洗把脸吧!”
白竹怕弄脏了长袍,先把长袍下摆撩起来,后面的夹在腿窝里,前面的折好放在膝盖上。仔细看了看,见衣服没有掉下来,才小心地蹲下来,挽起袖子,开始洗脸。
他额头上有个乌青的包,不管怎么洗,还是乌青的。
脸上的血是鼻血和嘴角的血,已经干了。
他用帕子蘸了水,先润湿鼻子下面和嘴边,仔细的擦了好几遍,才开始洗脸。
反复洗了三四次,才绞干帕子擦了脸。他抬起左手,拢着脑后的乱发,右手拿着帕子去擦脖子后面。
擦好脖子,他又仔细的洗手,才绞干帕子擦手。
张红柳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
她是个爱干净的人,见他洗脸洗得仔细,又去擦脖子,擦手,显然是个爱干净的人,心里的不喜去了三分。
白竹洗好了,搓了几下帕子,再绞干帕子就要端水去倒。
可是双手端着盆,就没法子抓着长袍下摆了。长袍下摆散下来铺在地上,他怕弄脏了衣服,只好原地站着,不敢迈步。
张鸣宴忙道:“小哥,你歇着,我去倒!”
说着,接过他手里的木盆和帕子,转身出去了。
白竹提着长袍下摆,踮起脚尖,慢慢地退回到床边,贴着床沿坐着。
他不敢说话,不敢抬头,双手捏着长袍下摆,抓紧又松开,松开又抓紧。
张红柳见他洗过脸后,脸上干干净净的,只留了额头的乌青,鸦青的睫毛又密又厚,帘子似的垂下来,遮住了那双又黑又大的圆眼睛。
整张脸虽然还是黑瘦,五官却长得齐整,心中暗道:难怪相公赵仁说白竹五官长得好,这样看来,只要好好养一段时间,倒的确不是丑人。
这样一想,心里的不喜又去了三分。
她小时候在娘家过的是好日子,成亲后和赵仁夫妻恩爱,日子过得也不差,心胸宽广,不是一般的市井妇人能比的。
她见白竹局促不安,笑道:“等一下要出去敬酒,你这身长袍太大了,穿着不利索,我去拿一身宴哥儿的衣服给你穿。”
白竹光溜溜净身出户,实在没脸,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蚊子似的低声“嗯”了一声。
红柳笑着出去了,见宴哥儿端着两个碗过来,一个碗里是热水,还在冒着热气,一个碗里是两个白面馒头,忙道:“慢点,小心烫着。”
经过宴哥儿身边时,她低声问道:“宴宴,你有没有没穿过的新衣服?拿给你小哥穿一下好不好?”
鸣宴忙道:“有一套,过年做的。娘说我要长个子,做大点。结果太大了,娘说穿着拖在地上脏了可惜,不让穿。放着还一次都没有穿过呢!你让娘拿给你。”
红柳笑道:“好孩子,等明天让你哥给你做套新的赔你!”
鸣宴摇头道:“不用了,这套衣服也是哥买的布,娘给做的。”
说着,他端着水就往新房里走,他见小哥嘴唇都起皮了,一定是渴了,先让他喝点水吧。
他双手端着碗,进去后反身伸出左脚去关门,张鸣曦怕他烫着,忙过来接了,鸣宴才转身关上房门。
张鸣曦把两个碗轻轻地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还没来得及说话,鸣宴关好门跑过来笑嘻嘻地道:“小哥,吃吧,娘让你先垫一下肚子。”
白竹微微掀开眼皮,见桌子上有一碗水,两个白面馒头。
这样好的伙食,他可不敢吃。
张鸣曦见他坐着不动,道:“吃吧,先垫一下,等一下要出去敬酒。空着肚子容易醉。”
白竹这才伸手拿了一个馒头。
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拿起馒头,用另外三根手指轻轻地推了一下碗,把剩下的馒头往张鸣曦的方向推了推。
张鸣曦看在眼里,知道他是让自己吃一个,不由得面上带了笑,软声道:“我不饿,你都吃了吧!”
白竹垂着眼睛,专心的吃馒头。
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吃白面馒头。
五岁之前不记得有没有吃过,五岁多来到白家之后从来没吃过白面馒头。
白面馒头原来这么好吃呀!宣软宣软的,手指按一下一个窝,甜丝丝的,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麦香。
他舍不得一下子吃完,慢慢地咀嚼着,好半天才咽下去一口,再端起热水喝。
一个馒头下肚,他舍不得再吃,把碗往张鸣宴面前推了推,小声道:“宴宴吃!”
张鸣宴笑道:“你快吃吧,外面吃席呢,我等一下去吃席!”
白竹这才拿起那个馒头吃起来。
先趴在张鸣曦身上睡了一觉,这下两个馒头下肚,喝了一碗热水,白竹整个人活过来了,眉眼都鲜活了起来。
第 12章 竹哥儿是个有福的
脸上还是黑瘦,却褪去了那层死气沉沉的愁苦气,嫩红从黑黄的皮肤下渗出来,透出一股少年人的娇嫩来。
张鸣曦偷偷瞄了他一眼,心脏“咚咚”直跳,不好意思再看,想出去身上又没有穿长袍,只得走到门边看他姐怎么还没来。
张红柳站在新房门口,见她娘正和村里的妇人说话,说得高兴时哈哈大笑,大声喊道:“娘,你过来一下,给我找个东西。”
她娘忙走过来道:“又要什么?不会自己找?只会叫娘!”
红柳笑嘻嘻地,并不反驳。直到她娘走近了,才挽着她胳膊,把她往卧房里拉。
她一边走,一边低声说了白竹的事。
她娘听说白竹一脸血,连件衣服鞋子都没有,不由得恨恨的骂了一声白大毛这个丧良心的!
红柳嘻嘻笑道:“我看竹哥儿是个有福的,白大毛那样揉搓他,他竟然能活下来,不容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嫁来我家,你就等着享福吧!”
胡秋月瞪了她一眼:“什么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乱讲话!”
红柳收起嬉笑的面孔,认真说道:“娘,我看竹哥儿不错。爱干净,也爱惜东西,就是太胆小了些。”
胡秋月叹了口气,道:“白大毛不是个东西,听说竹哥儿在他家天天不是打就是骂,能不胆小吗?”
红柳笑道:“这才进门呢,娘就开始心疼他了!”
“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的人,能不心疼吗?”
“所以说他是个有福的,有娘疼他,他好日子在后头呢!”红柳见白竹光光的嫁过来,怕她娘心里膈应,抓紧机会说白竹的好话。
胡秋月不再搭理她,开箱子找出了宴哥儿新做的一套衣服,又拿了自己的一双半新的布鞋给红柳,道:“让竹哥儿快换上,出来露个面。免得人家说闲话。”
红柳答应着去了。
众人忙着吃饭吃菜,没人注意到他们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跑进跑出。
这时见胡秋月从卧房出来,有人可能快吃饱了,能空出嘴巴说话了,大声笑道:“嫂子,怎么还不见新夫郎出来敬酒?”
胡秋月笑道:“刚才宴哥儿送了一碗热水进去,在喝水呢,马上来!”
“好,我们等着看新夫郎呢!”
红柳听见有人催,忙抱着衣服进了新房,催道:“外面有人催了,快换了衣服出去吧。”
白竹忙站起来,接过衣服,偷偷瞄了张鸣曦一眼 ,张鸣曦只穿着中衣,也不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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