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不值钱,每次卤好了,总是切一大碗自家人吃。跟以前常年不见油星,以杂粮为主的苦日子,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但白竹之前吃苦太过,身子亏空得太厉害,不是一两天,不是一两个鸡蛋,也不是一两片卤肉能养起来的。
他身上还是瘦,但个子猛地蹿高了一大截,现在都快到张鸣曦肩膀了,应该有一米六多了。
脸上的皮肤还是黑,但黑里透红的皮肤不像以前一样干巴巴的,现在散发着黑瓷一样的柔光,润滑,瓷实,细腻。
孕痣还是淡,不仔细看还是看不出来,但圆圆的印子却比以前更深,更圆。
头发还是没有光泽,但没有过去那么毛糙,枯黄了。现在柔顺多了,他梳得整整齐齐的,露出光洁的额头,沉甸甸的大发髻坠在脑后,簪着漂亮的檀木簪子。
现在穿得好了,都是新做的衣服,他又爱穿淡蓝淡绿的衣服,整个人真如风中的青青翠竹,挺拔俊俏,婀娜多姿。
因为脸上总挂着笑,眼睛亮亮的,之前隐隐透出来的愁苦不见了,五官立体灵动,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那个眼里有星星,脸上有光彩,嘴角有笑容的白竹又回来了!
张鸣曦爱惨了这样的白竹,一双眼睛黏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愿意移开。
幸福的日子过得快,转眼到了七月份。进了七月, 白竹就多了一样心事。
他七月二十过生日,满十九周岁。
他当然不指望婆家人能给他过生日,婆家人只怕都不知道他哪天过生日。
说实话,他小的时候是过过生日的。每年七月二十,娘偷偷给他煮个鸡蛋吃就算过生日了。
后来几年,娘病重,起不了床,自顾不暇,自然没人给他过生日了。
可是今年不一样!今年他嫁人了!
按照当地习俗,他应该在嫁人后的第一个生日去给娘上坟的,告诉娘,他过得很好,婆婆和相公都很心疼他,对他好,和小叔子宴宴也相处得好,让娘不用担心。
其实在他出嫁前几天,他去过娘坟上的,只不过那时候他手上一个铜子都没有,一点纸钱都没烧,只告诉娘,他要嫁人了。
那时他不知道嫁的是什么人,对未来惶惑不安,也不敢多说,只狠狠哭了一场。
第136章 生日快乐
娘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一定很牵挂他的,他想买点纸火去看看娘。
不知道张鸣曦会不会同意?
如果他不同意怎么办呢?
自己能不能求求他同意呢?
只是这样一来,好像是故意告诉他自己的生日似的,到底尴尬。
白竹惯会掩饰,虽然满腹心事,却不表露分毫。
一家人平平淡淡,自自在在的在一起,转眼就到了七月二十。
这天一大早,白竹醒过来时,天已大亮,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空,张鸣曦早就不见了人影。
他知道自己又睡晚了,现在没人管他起得早不早的,就算是起晚了,也不害怕。
他像平时一样,爬起来去井边洗漱了,就去做饭。
胡秋月已经在灶屋了,笑眯眯地望着他道:“寿星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
白竹这才意识到婆婆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声道:“小孩子过生日,不值得什么的。”
胡秋月揭开锅盖,端出一大碗面条,笑嘻嘻地道:“这是你嫁过来的第一个生日,重要着呢!来,吃碗长寿面,愿你生日快乐!”
说着,端着一碗堆得冒尖的纯白面擀的面条放在饭桌上,面里放了猪油,汪着油珠子,上撒着翠绿的葱花,油汪汪,香喷喷的,一看就很有食欲。
白竹还待推让,胡秋月笑道:“鸣曦一早上叮嘱的,让给你煮一碗长寿面,吃了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快来吃。”
白竹这才红着脸,坐下来吃面。
他拿起筷子一挑,碗里卧着两个白嫩的荷包蛋!他感动极了:娘那么疼宴宴,都从来没有给宴宴一次吃过两个荷包蛋的,今天居然给他卧了两个!
他不会说客气话,望着胡秋月,软着声音喊了一声娘。
胡秋月见他眼眶红了,心里也跟着发酸,怕自己会跟着淌眼泪,笑着说了一声“乖”,转过身去洗锅准备做饭。
白竹想了想,起身拿了一个干净碗,夹起一个荷包蛋留给宴宴,自己慢慢吃了另一个荷包蛋,美味得眯起了眼睛。
他吃完面条,端了碗去灶台洗,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娘,鸣曦呢?下地了吗?”
“没有,他去……”胡秋月一句话没说完,就听见院门拍的一片响。
她抿唇笑道:“说曹操,曹操到,鸣曦回来了,去开门吧!”
白竹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拉开院门,果然看见张鸣曦汗涔涔的站在院门外。
见白竹来开门,张鸣曦眼睛亮亮地望着他,眼里溢满了笑意,柔声道:“小寿星,生日快乐!”
白竹又高兴又感动,羞红了脸,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小声埋怨道:“小孩子过生日,值得这样大张旗鼓吗?你怎么还告诉了娘?她给我做了面条,还煮了荷包蛋。”
张鸣曦笑嘻嘻地伸手捏捏他秀气的小鼻子,笑道:“这是你嫁过来的第一个生日,当然要大张旗鼓了!快进屋去,看看我买了什么?”
白竹抬头一看,见他背着个背篓,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忙伸手去接,张鸣曦侧身躲过,笑道:“不用,我自己背。”
说着,就要伸手来拉白竹的手。
白竹生怕被娘看见,忙把手往身后一藏,含羞带怯地瞪了他一眼。
张鸣曦挨了一个眼刀,浑身几千个毛孔无一个不熨帖,无一个不舒坦,他心痒痒地望了白竹一眼,咳嗽了一声,故意凑近了,小声撒娇道:“怎么?不让我拉手了?”
白竹望了他一眼,见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里一软,就要把手伸给他。
转念一想,宴宴还小呢,被他看见俩人大白天的拉手到底不妥。
可他又舍不得让张鸣曦失望,一时急红了脸,小声道:“不是的,娘和宴宴在家呢!等一下回卧房了,随便你……”
他到底不好意思说出口,说了半截,抬起头,面孔红红的,咬着下唇,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最受不了这双小鹿似的大眼睛,那么澄澈,那么明亮,漂亮地让人受不住。
张鸣曦嗓子发干,心头发痒,败下阵来,不敢再逗白竹。
他清咳一声,正要和白竹一起进去,就听见胡秋月在灶屋大声说道:“怎么不进来,站在大太阳底下说话,不嫌晒吗?”
白竹脸一红,也不管张鸣曦,自己转身跑了。
宴宴已经起来了,坐在桌边吃留给他的荷包蛋,白竹径直跑到他身边坐下来。
张鸣曦望着他小白兔一样仓皇逃窜的背影,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关上院门,跟着进来了。
原来张鸣曦一大早起来是去镇上了,去得早回来得也早。
他笑嘻嘻地把背篓放在凳子上,弯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他掀开大叶子,在背篓里掏了掏,拿出一条肉,又拿出一个大叶子包着的包裹,递给胡秋月,道:“娘,这是你要的肉和豆腐。”
胡秋月接过去,笑眯眯地道:“好,中午做豆腐馅的肉包子吃!”
白竹一下子笑出了声,娇声道:“哈哈,豆腐馅的肉包子!娘,到底是豆腐馅的还是肉馅的?”
胡秋月也笑了:“管它的呢,反正是既有肉又有豆腐,就是豆腐馅的肉包子!”
张鸣曦又从背篓里掏出一个布袋包着的小包裹,藏在身后,把背篓往白竹身前推了一下,笑眯眯地道:“看,我买了纸火,吃过早饭,去给你娘上坟,也去给我爹上坟,告诉他们,我们过得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
这一早上惊喜太多,出乎意料的惊雷一个又一个,白竹被炸得晕晕乎乎,不辨东南西北了。
这时听张鸣曦说要去给他娘上坟,一下子睁圆了大眼睛,惊喜地道:“哎呀,太好了!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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