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娘不解更不服气道:“你啥意思!这是我吃肉用的刀!没有比这更干净的了!”
“不是,我……我要割我的手啊。”程如一搓了搓手掌道。知悉对方用意,若娘“喔”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来,在火上燎了几下递给程如一道:“你的血还能入药,难道你是灵芝精啊?”
“说笑了若娘……”程如一接过小刀果断划开手掌,若娘连忙上前帮忙捏开贵妃牙关:“快快,可别浪费了灵芝血!”
程如一:“……”
……
车轮滚滚,大批人马护卫着两驾马车走在回京的一条官道上。
金玉鸾领着手下骑马才追上来,走在队伍最末,她眼神淬毒般死死盯着其中一辆马车——
那车里坐的正是严况。
他怀里是昏迷不醒的韩凝,手中紧紧捏着那块龙环玉佩。
在严况强制要求之下,三王爷不得已带路领他去寻了金玉鸾,在她痛下杀手前,他救下了奄奄一息的韩凝。
而程如一却下落不明。金玉鸾给他的说法是:程如一杀了应风歌独自逃命了,如今不知去向。
严况内心只觉悔恨无比。他未曾料想过,被三王爷派去捉拿韩凝和程如一的,竟是金玉鸾和应风歌。
三王爷坐在前一辆马车里,此刻正捧着他的那枚玉佩轻轻摩挲叹息。他也未曾想过,韩凝和程如一这两人对严况而言竟是如此重要,以至于严况要以命相逼。
……
当严况看见重伤昏迷的韩凝时,那股恨意汹涌几乎要爆出七窍。三王爷见势不妙立即派了人去寻程如一,严况仍旧是黑着脸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见不到程如一,严某不屑于再听殿下的任何往事与谋算。”
“本王已派人去寻了,程如一这人福大命大,严指挥莫要心急。”三王爷耐心劝着,却见严况怀抱韩凝,目光蓦然转向了一旁瑟瑟发抖的金玉鸾。
三王爷看出严况怒火指向,立即上前道:“严指挥……你要作甚。”
“要她的命。”严况将浑身是血的韩凝打横抱起,掌中同时提起长剑,一步一步向金玉鸾走去。
“王爷救命!”压迫感逼近,金玉鸾见状吓得连忙爬到三王爷身后,连声哀求楚楚可怜道:“严指挥饶命!奴家只是一介女流哪能做主!这些都是应楼主做的!是他!他觊觎程如一美色欲行不轨才把人逼得反杀逃走,也是他手下的人为了报复才把韩衙内打成这副模样……不是奴家做的啊!奴家劝过他,要好好将这两位带回京城,是他一意孤行不听劝阻!严指挥饶命!王爷救命,王爷救救奴家……”
“严指挥……冷静些。”看着严况在身前停步,三王爷手心也捏了把汗……然而却闻铁剑坠地声,严况竟是抱着韩衙内转过了身。
“严某饶她性命。”
“毕竟,她是王爷挑选的助力。只是不知她安置在京中何处?”
金玉鸾听了顿时松了口气,三王爷没想到严况竟会如此轻易的放过金玉鸾,更自觉听出了些话外之音,心下惊喜道:“他们安置在雨折巷的一处院子里。严指挥,你说这话可是相信……”
“王爷且住。”严况正抱着韩凝喂各种药丸,边道:“在见到程如一之前,严某不会再回答殿下任何问话。”
……
车轮碾过薄雪,已遥遥得见京城城门。严况抱着韩凝,一颗心七上八下安顿不下来。一半担心着的韩凝的伤,另一半悬在程如一的身上。
程如一,你要活着,要平平安安。
我们一定会赢,一定。
……
程如一在若娘这儿睡了两宿,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只是人还有点虚,手脚用不上力气,他原本脚心磨破了又疼又痒,好在若娘给他上了些嚼碎的草药,感觉此刻只稍微有些痒,倒还忍得住。
“来,吃饭咯!”程如一正伸懒腰,若娘吆喝着进门来,手里端了一大盘熘肝尖,程如一见状愣了愣道:“大早上吃这个?”
“狗屁的大早上,都快正午了你真能睡啊你……老娘是为了给你补血特地去杀猪匠那儿淘换的新鲜猪肝,赶紧的,都吃了别剩下啊。”若娘说着又转身去取了碗杂粮粥来:“之前给这娘娘喂啥她都会吐出来,灵芝血的确管用啊,昨个儿夜里她喝下去点米汤,我再给她喂点粥试试。”
程如一点点头挪下榻来,发现若娘还给他带回来一双新鞋,他试了试竟然刚好,心说若娘还是个粗中有细的姑娘嘛……
若娘那头把贵妃扶起来喂粥,程如一坐在桌前正准备吃饭,却发觉若娘的碗里不是粥饼,那满满一碗鲜辣红油绊着根根晶莹剔透的……麻辣凉粉?
程如一不由自主伸手过去碰了碰碗身,热的。
程如一愣道:“热的……你把凉粉煮了?辣料炒了?”
听见程如一发问,若娘边喂粥边道:“是啊,咋个说,你也馋了?那个我说,你别吃啊,不是我小气,你受伤了别吃辣的,而且我这口啊特别辣,一般人都受不住。”
程如一顿觉心脏猛地下沉,有种难以言说的念头在他心里如同打火花般爆炸开来……理智却又迫使他强压着继续道:“可是京中凉粉多是凉拌或煎,过水煮了又炒治浇头的做法,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辣?又能有多辣……”
说罢程如一不听劝的搅了一筷子送入口中,顿时被呛得咳了起来。
他是巴蜀人,但久不吃辣,这一口呛得他身与心都震荡不已。
“若娘……若娘……”有种猜测在他心里尖刺戳穿宣纸般冒了出来,程如一声音嘶哑反复念着,若娘还当他是喉咙辣的难受要水喝,边放下粥碗去倒水,又无奈道:“跟你说了别吃别吃,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馋鬼灵芝精啊。”
水碗搁在桌上,程如一却抓住了若娘的手腕,垂头沉声道:“若娘……你如今多大年岁了?”
“怎得问起这个?”若娘思索道:“二十了吧?二十一?唉,我也记不清了。”
严况曾与自己说过,若娘是自幼遭拐落到扬州后院为瘦马……他坚持着颤声又道:“若娘,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你……你还记得你原本是哪里的人吗!”
“我……怎么好端端问这些。”若娘抽回手来,却也还是认真回忆道:“早就不记得了……被卖时才几岁罢了,只记得最后一顿吃的就是这个。”
若娘说罢,端起那碗辣到呛鼻子的凉粉,用筷子搅了搅挑起来唆了两口,淡淡笑道:“这个味道真好,辣味真好……我就好这口,吃这个有瘾,等你伤好了我再……”
“你玩过竹蜻蜓吗!”程如一鼻酸眼红抬起头来望着若娘道:“不是普通的竹蜻蜓……能飞的很高,飞过小河,飞过房顶……你、你玩过吗……?”
若娘面上所有情绪都在一瞬凝固。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她摆摆手坐了下来,只想努力静心去想想,可程如一却激动起来再度抓住了她手腕:“若娘……你叫若娘……那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
“是不是,叫若意?程若意!”程如一几乎是喊出这个名字的,他浑身颤抖不已,害怕听见“是”,也更怕听见“不是”。
若娘顿时一惊,她反手甩开程如一的手连连后退,胸腔里铜墙铁壁般的心如同猛地被巨石砸碎,还未开口面上便已落下两行泪来。
“若君知我意,愿两心如一……这句话你还记得吗?若意小妹,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若娘的反应叫程如一愈发肯定……肯定眼前这面目全非的女子便是自己当年玉雪可爱的小妹!他从未想过此生还能再见,从未想过她还在人世,也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被她救了两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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