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性子轴,这会儿看起来也好面子,顾兰时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笑话他,万一恼了性子上来,真把小葫芦扔了,实在太不值当,于是笑道:“有没有木钉子?这个我之前挂在炕头的,既然还在,挂起来好点。”
裴厌抬眸看他一眼,没有奚落和嘲笑,笑意也只是纯粹的高兴,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便转身出去找木钉子。
见他一言不发走了,顾兰时还以为恼了,连忙问道:“你做什么去?”
裴厌脚步微顿,回头说:“找木钉。”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顾兰时点着头笑:“好,既然箱子开了,我也帮你收拾一下,以前的旧衣裳我记得有几处补丁,我帮你改改。”
“嗯。”裴厌答应着出房门,之前削了几个木钉子都用了,没找到现成的,就拿刀再削了一个,只是挂小葫芦,不用像木匠那样削成精致的钉状,露出来的地方弄圆滑就好,不小心碰到也不会被伤。
等他用短斧将木钉敲进墙里,顾兰时笑眯眯将小葫芦挂上去,好生端详几眼后才笑着说:“我看了,那几个补丁都得拆,等缝好再给你做衣裳。”
听他接了这个茬,并无反悔之意,裴厌莫名松一口气,点着头说:“好”
之前就知道尺寸,不用再量,顾兰时又看看翻出来的旧被,开口道:“我看天好,先把被子拿出去晒晒,改明儿拆开洗洗,再拿出来用就是干净的。”
天慢慢热了,旧被比较厚,再说还有两床新被,旧被子暂且用不上,若不拆洗一番就塞进箱子里,时间一长可能就有味道。
他翻起被角看一眼,裴厌之前应该拆洗过,除了旧点,没什么脏污,也没什么味儿,就是缝的针线不够齐整。
不过裴厌没言语,抱起被子出去晾晒。
顾兰时将两人不多的衣裳都叠好放整齐,他自己的旧衣服不用拆布丁,想放回去时想了想,他爹娘给他做的陪嫁木箱子比较大,而裴厌用的这个旧箱子小一点,不如用大箱子装棉被褥子,旧箱子放他俩衣裳。
见裴厌进来,他示意对方上前,指着箱子里的衣物说:“这边是你的,这边是我的,衣裳都放在这里,大箱子以后塞被褥。”
“好。”裴厌对此没有任何异议,看见一叠衣服最底下露出红色,知道那是以后不穿的喜服,他思索一下,从怀里拿出荷包。
顾兰时刚合上箱盖,就看见裴厌把荷包里的碎银子倒在炕沿上。
“一口锅要三钱,打一罐酱汁三十文。”裴厌从一堆碎银子里拿出三钱,因铜板只有二十七个,他又从炕头的褥子底下翻出一串铜钱,说:“这是一百文。”
他解开麻绳头取了三文,随后绑好放在碎银子上,说:“还剩六两三钱,你要用钱,这些足够了。”
顾兰时从小到大没拿过这么多钱,他爹娘手里确实有,但不会轻易让孩子看见,顶多给几个铜板,这会儿瞅着六两多银子,有点高兴也有点恍惚,他真的嫁人了,以后要自己当家。
他不由自主想确认一遍:“让我拿着?”
“你拿着。”裴厌把买东西的钱装进荷包里,塞进怀中放好,听见筐子里的鸡仔鸭雏又叫起来,说:“我去剁点菜叶。”
还没来得及打草回来,只能先掰点春菜叶子,春菜好种长得又快,喂鸡鸭不会太可惜。
“好,等下我烧点水烫麦麸,晾凉了给它们吃。”顾兰时说完又想,鸡鸭现在小不好往后院关,鸡食只能洒在院里让去啄。
村里很多人家都是这样,有时也不会关起来,鸡鸭在院里到处溜达啄食,可如此的话,鸡粪鸭粪到处都是,有时人吃饭,厉害点的母鸡都能飞到桌上来抢食,虽说在村里见惯了,可他爹娘向来不喜禽畜乱拉乱飞,都关在后院用篱笆围起来,在篱笆里头随便它们折腾。
见裴厌已经出去了,他顾不上收拾银钱,在后面边走边说:“大锅先不急买,下午去山上砍点竹子,后院空旷怕黄鼠狼子来叼鸡,先在前院给它们围一片地方,白天关进去,晚上撵进柴房,省得院里太脏。”
裴厌自然点了头,砍竹子费一点力气而已。
剁几片菜叶不用两个人,顾兰时出来后看见西屋半掩的门,上次过来贴囍字是贴在窗外的,没有进去过,他还不知道那边有什么,就推门进去了,西屋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土炕,看着许久没用过了。
他和裴厌只有两个人,这个屋子确实用不到。
这边院子和屋子没有他家大,不过该有的都有,外面院里柴房和杂屋齐全,不过都是茅草覆顶,他家柴房和杂屋原先也是茅草顶,后来他爹换成了瓦片。
茅草只要够厚捆扎够多,几乎不会漏雨,可时日一长,风吹日晒再加雨打雪压,难免会慢慢腐朽缺失,几年就得换一次,若不及时,很有可能漏风漏雨,柴房还好,主要杂屋会放米面粮食这些,还有晒干的菜和山货,若淋湿发潮了,实在不妥当。
他抬头看一眼西屋顶,里头能看清的就是房梁和木头,有的地方能看到椽子,再往上估计就是竹片板和泥浆一些东西,要不然只用瓦片的话不够结实。
他走到院里往屋顶上看,这三间瓦房看起来都挺结实,以后口粮和山货还是放在西屋好。
“看什么?”裴厌剁好菜叶,没别的东西盛,他端起木板打算倒进竹筐让鸡鸭吃。
顾兰时开口道:“没什么,想起杂屋里放的米面,那边是茅草,不如瓦屋好,正好西边不用,是不是放在西边?”
听他说完,裴厌下意识看一眼杂屋顶,视线转过来又落在瓦片顶上,点着头说:“好,等下就挪过去。”
顾兰时跟着他走,看他把菜叶倒进筐子,十二只鸡鸭争先恐后抢着吃,有的还踩着其他雏仔往里头挤。
“外头茅草厚实,你铺过了?”顾兰时想着话说。
“嗯,去年换的。”裴厌拍拍木板,让菜叶都落下去。
“我记得之前这边都荒了,没想到还有三间瓦屋。”顾兰时又跟着他往院子走,没话也要找话说,不然也太冷清了。
裴厌将木板靠在柴房外墙上,一转身就看见他跟在后面。
小鸡鸭子爱追人,要是没有老鸡母鸭的话,就一直找人追撵,这也是他没把鸡鸭放出来的缘由,都太小了,一旦在脚边乱窜,不小心踩到肯定活不成。
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裴厌沉默一下,但视线紧紧盯着顾兰时,随后开口:“我过来时瓦片没剩几个,都是破的,房间地上的砖头也被撬了一些,后来我花钱买了青瓦补上,修缮了一番,地上就没管。”
原来如此。
顾兰时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看东屋有的地方铺了砖,有的却是土地。
他娘跟他说后山这些事的时候自己也没过来看过,一知半解而已,只知道曾经有人嫌弃这边晦气破败,没住进来。
也是,他们村如今最穷的人家都有一间破草屋住,要是真有人连房子都没有,肯定会住在这里,裴厌不就是这样。
解了心中疑惑,顾兰时原想回去先把补丁拆了重缝,却觉得裴厌盯着他的视线有点奇怪,让他有点窘迫又有点迷茫,他摸摸脸颊,再看看手指,没有沾到什么东西,于是仰起脸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裴厌方知自己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他垂下眼睫,沉默一阵才说:“没什么。”
连个借口都没找到,硬生生一句话让他觉得有些丢脸,绷着脸看起来有几分冷峻。
顾兰时后知后觉有点脸红,他从来没和一个汉子这么相处过,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也没敢再看裴厌。
“我去买酱汁,回来就上山砍竹子。”裴厌总算找了个借口离开。
“嗯嗯。”顾兰时胡乱点头,他没像早上那样送出去,等裴厌出门后看不见了,见黑狗趴在太阳底下晒毛,地上明显有些水迹。
他俩吃过饭了,这么大的狗却只吃了半块糙馒头,刚好要给鸡鸭烫麦麸,狗也能吃这个,要看家护院,吃饱才更有力气不是。
他挽起袖子干活,忙碌起来也就忘了刚才的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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