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正因为各宫到处封锁,那个背后下刀的人消息也不灵通,不知道沈嬛已经跟安宁去养心殿。
沈嬛问小喜:“那个人你还记得长什么样吗?”
“记得,右脸上面有颗黑痣,很好认。”
“嗯,等这段日子过去,咱们就顺着这个人往下摸摸,看看是谁把手伸到了这儿。”
——
自从去养心殿照顾宇文鉞,沈嬛也没有好好休息过,跟小喜睡了会儿话就躺在迎枕上睡熟了,直到被人叫醒。
他睁着眼睛,望着已经擦上一点浅灰的天际,打着呵欠正要问小喜,小禄子送的药来了没有,就看到苏老大夫站在他跟前。
沈嬛开心地望着苏老大夫:“苏叔,您什么时候来的!”
忙了一下午,脸上有些疲色的苏老大夫道:“刚到,想着你还染着时疫,特来看看你。”
边说,苏老大夫边看了看明显不是妃嫔住的大佛堂:“早知道,我就把药下猛些,一辈子都用不了才好!”
这话说得沈嬛脸有些热,但是他知道,病人在苏老大夫这儿只是病人,病症也只是病症,没什么需要忌讳的。
他笑了笑:“早知道,我该跟着苏叔您学医,现在叫他吃什么他就得吃什么,叫他躺着他不能站起来。”
“可不是,学医多好,”苏老大夫深以为然,到现在还有些疑惑当年好友沈与深怎么不把沈嬛交给他,以嬛儿的聪明伶俐,就算赶不上他,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了。
一想到这儿,苏老大夫就想起沈嬛“死而复生”,又成为宫中妃嫔的事,问他,“去年年下,陈府匆匆忙忙地给你办丧事,当时不觉,如今想来疑点重重,你又是怎么进宫的。”
“……”沈嬛默了一下。
说来也才半年时间,可他好像过了小半辈子。
对苏老大夫,他自然没什么可隐瞒的,便把卢氏找道士入府,逼死奶娘,想药死自己,自己却又被怀有异心的道士喂下假死药,沦落到太南谷,然后费尽心思从那个魔窟里逃出来,假扮尼姑的进宫的事儿毫无巨细地说给他听。
这些都是他自己经过的事儿,说来也不过寥寥几句。
苏老大夫却听得提心吊胆,尤其是听到他和晴子在太南谷吃了一种能够让人患上药瘾的生息回魂丸,更是连忙把沈嬛的手拉过去,手指搭在他的腕上。
沈嬛的身子他调理了几十年,对他的脉象再熟悉不过,此刻眉头越皱越深。
然后他松开沈嬛的手,走到一边诊晴子的脉,更是脸色难看。
沈嬛从来没见到他这样的神色,问道:“苏叔,此药您可有办法解?”
“没想到,太一神教的徒众竟然还没有死绝,卷土重来了……”苏老大夫放下晴子的手,“生息回魂丸并非是药,而是毒,一种能够让人上瘾,操纵人心智的毒。”
“从你二人脉象中看,这个宫女所中的毒比你深得多,已经侵入五脏六腑。”
沈嬛心头一紧:“竟然连苏叔你也没有办法吗?”
他转头看着晴子,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苏老大夫摇头:“此物并非我们中原之物,是前朝末年随着来访的很远很远的地方的人来的,一开始人们并没有意识到此物的毒性,因其少量食用有飘飘然之感,被赐了羽化的名,在道士僧侣间大肆流通,并且衍生出太一神教 。”
“但是渐渐的,服用过的人出现了你之前所说的异常,此物就成了禁物,一经发现,就要被问罪。”
“而你和这个宫女所用的,应是被人凝炼过的,毒性更强,症状来得更快,对人身体的破坏性更大。”
“但是,我这些年走南闯北,收集创造了许多药方,虽然不能解此物的毒性,但可以拔出一部分,只是……”
沈嬛连忙问:“只是什么?”
苏老大夫道:“你吃的少,毒性不深,几乎可以全部**。”
“但她不行,”苏老大夫指着晴子,“她吃得多,发作的时间也长,毒性已经入得太深了,就算拔出毒性,也寿命难长。”
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着眼睛看着苏老大夫:“苏老大夫,那我还可以活多久。”
苏老大夫道:“最多二十年。”
“那若是不拔毒呢!”沈嬛急切地问。
苏老大夫回他:“你们应该知道了,生息回魂丸的毒是一次比一次强烈,他不会发作一次减少一点,而是层层积累,只要服用过一次,这点毒就可以随着时间在你的体内慢慢增多。”
他望着晴子:“不拔毒,她也就熬个七八年,且每月都要受一次药瘾发作之苦。”
晴子抬眼看着苏老大夫:“那就劳烦您了,我想拔毒,白捡这么多年的命,是我赚了。”
沈嬛的心想被一只手拽着,生疼。
二十年。
才二十年。
晴子今年才十七岁,二十年后,也就和自己现在的年纪一样。
他怎么忍心。
怎么舍得。
沈嬛想问苏老大夫有没有更好的法子,但是他没有问出口,以苏老大夫和他的关系,能拿出的一定是最好的办法了。
突然,晴子费劲地抬起手,拉住他的衣袖:“小主,还有二十年呢,好长好长的,再说了,奴婢也可以先下去给您探探路,看看下面好不好,给您托梦告诉您。”
*
作者有话要说:
第90章
沈嬛仰起头, 把眼里的湿意憋回去,低头跟她道:“走了还要做我的丫鬟,你也不嫌自己累得慌。”
“嘿嘿, ”晴子笑了笑, “奴婢才不累,看着小主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没有别的路可走,沈嬛的晴子自然选择了拔毒,苏老大夫让他们这些日子吃清淡些, 先把时疫治好, 等他把一些药材找齐,再给两人拔毒。
说这些话的时候,沈嬛把小喜支开了,等苏老大夫走了, 才把他叫来,让他去问问小禄子, 药怎么还没送过来。
小喜偷偷看了眼炕上的晴子,二话不说跑去养心殿, 没一会儿, 提着煎药的砂罐回来:“小主,小禄子公公让奴才跟您说声抱歉, 那边儿实在忙得脱不开身。”
“没事,把药拿过来吧。”沈嬛这些日子伺候宇文鉞都伺候出功夫了, 先把晴子上半身扶靠在自己身上, 然后喂她吃药。
喂完她, 然后自己喝一碗, 再让小喜也喝。
如今这慈宁宫大佛堂就小喜一个好的了, 要是他们两个好了小喜又染上了, 岂不是白忙活了。
日子说快又快,说慢又慢,转眼功夫,离沈嬛去辛者库找小喜和晴子已是大半月。
在苏老大夫和太医院的共同忙活下,宫中爆发的时疫终于被按住,一开始是外面的宫道上有人洒扫的声音,慢慢地和以前一样,有做事的宫女太监从外边走过。
沈嬛这些日子除了让小喜去内务府领些米面粮油和菜,就窝在屋子里。
所以,他也错过了外面越刮越烈的针对他的风言风语。
有说他染上时疫毁了容的。
有说他趁着时疫众妃嫔不在,跑去勾引皇上,导致皇上患上时疫的。
还有的,则干脆说这时疫就是他一个出家人偏要进宫,佛祖降下的惩罚。
也不知道里面煽风点火的是谁,流言蜚语久久没停息,各宫妃嫔对他的敌视越来越严重,有那胆子大不服气的,不止一次说要去养心殿外跪请皇上赐死他。
“知了……”
“知了……”
外边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群知了,随着涌动的热气吵得人心烦意乱,就连当值的太监都忍不住看过去,看那该死的聒噪玩意儿到底在那儿,看见了非得捏碎它不可。
安宁站在正殿外,扶了下帽子,拉了拉衣领,想当风吹进去松快松快。
他手指刚搭在衣领上,宇文鉞的声音传出。
他连忙走进去,给皇上行了个礼。
身体已经恢复,看不出一丝病色的宇文鉞坐在宝座上,笔在空白的圣旨上写着什么,道:“’朕记得,翊坤宫前些年刚修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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