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我还有什么需要完成吗?”白煜月干劲十足地说道。
封寒看看哨塔日报又看看白煜月,心情复杂地说:“没有。”
白煜月:“那学长早起要去做什么?可以带我一起吗?”
“你也知道你是早起……”封寒忍住吐槽的冲动,这个学弟是不是有点没有边际感。他即将出一个危险重重的任务,可不想自己最后这段时光过得鸡飞狗跳。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如实说道:
“我要去海钓获取食物。你……要一起吗?”
封寒发出邀请的下一秒,便暗自祈祷白煜月拒绝了。
他第一天就说过,他讨厌哨兵。
在白塔,他也从不和人交际。
可惜这个学弟不懂他的内心,头点得飞快,还顺捞走一只企鹅。也许是出于同门情谊,又或者是学弟眼神太热切,等封寒反应过来,他已经分享了一套崭新的渔具,并把学弟带到一块他很心水的浮冰上。
“怎么会变成这样……”封寒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这里真的能钓到鱼吗?”白煜月好奇地看着平静的海平面。
“海水都冷得结冰了,所以在这里钓鱼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平心态,不要奢望自己第一次就能钓一条大鱼。”封寒立刻回应,“只要你不奢求钓到鱼,你就钓起了一切。”
白煜月:“听上去像是一种哲学。”
海冰边缘,两条鱼线甩进海里,两个人并肩坐在海冰上,只有冷风吹过他们身边。白煜月坐着坐着,看着毫无变化的海平面,心情似乎感受到一种玄而又玄的净化。他更加专注地握着鱼竿。
封寒忍不住瞥了一眼隔壁的学弟。白煜月安静地盯着鱼钩,认真得有点深情。而且这位哨兵的精神域很宁静,又比普通人多了一丝温暖,他瞬间觉得和别人一起钓鱼没有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时间悄无声息地走着,太阳来到上空。远处几只海鸟掠过山峰,哨塔在山间露出小巧一角,企鹅在岩石上晒太阳。
海冰随着海浪微微沉浮,浮冰上的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只是静静坐着,一起消磨着毫无意义的生活,像两个寻常的居民一样。
白煜月的心境从自我净化演变成自我怀疑。他问道:“学长,你以前钓过什么?”
“很多东西。”封寒道,“卫星碎片,水杯,潜艇钥匙,海豹尸体。”
白煜月:“所以学长没有钓上过鱼?”
封寒沉默半晌,说道:“你看这夹杂着冰块的海浪,表层海面注定很少可食用鱼,打窝并没有大作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垂钓。钓鱼锻炼的其实是一种心境。人生就像钓鱼,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次咬钩的是无须鳕鱼还是……”
“这是咬钩了吗!”白煜月瞪大双眼,感受着鱼线上的一次比一次用力的拉扯。
握着纹丝不动的钓竿的封寒:……
白煜月信心大增,抓准时机来了一个帅气的甩杆。鱼竿的弹性立刻将鱼线甩向天空,逆着日光溅出水花。但顺着鱼线往尽头看,鱼钩空空如也,充当鱼饵的南极冰鱼已经被吃了一半了。
水花不偏不倚地完全淋在白煜月身上。
“钓鱼的新人保护期也不完全应验。”封寒一边说风凉话,一边往海里洒不同的鱼饵,深怕鱼没吃饱。
“我就不信了……”白煜月再度挑战自我。他再一次甩钩,兴致勃勃地期待来自鱼竿的震动。然而,海浪在推,风在涌,太阳快速下山,就是没有鱼咬钩。
白煜月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会不会是鱼竿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呢?”
“有可能。”封寒煞有介事地道,“鱼是很警惕的。它们不是饿了就吃饭,还要看岸边的人影,听听有没有陌生声音……完全凭心情!我记得我以前曾经用一根黄金鱼竿钓鱼……”
白煜月下意识问道:“狱火会那根?”
封寒有些诧异又有些高兴:“你知道?”
白煜月好奇问:“它真的很好用吗?”
“它一点都不好用,我只是钓了几次,它就掉漆了。”封寒低声吐槽,“我当时慌极了,以为整个狱火会的百年基业真的要败在我手中。所以我后来借外出任务的机会,在居民区把它修好了,镀了一层黄铜,再偷偷放回去。”
白煜月笑得前仰后合。
封寒心有戚戚:“希望下一任狱火会会长不要看出这个破绽。”
“他知道的概率不大。”白煜月说道,“连总指挥也不知道吗?”
封寒:“她当然不知道!”
白煜月再次笑得乐不可支。
一个小时后,夜幕完全降临,封寒拎着空桶,白煜月拎着一个装着企鹅的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哨塔。
封寒表情变化不多,却不知不觉说了很多,从总指挥为了省经费给教官制定了全套年终奖制度,到曾经为了减少白塔斗殴事故而诞生的联谊舞会,后来因为斗殴事故剧增而取消了。他充分履行一个学长的职责——分享学弟不知道的八卦。
白煜月听得入神,越靠越近。他穿了里三层外三层,一不小心就突破了礼貌的社交距离。
封寒微微抬手,有点抗拒,但很快又放下手。而白煜月全然不觉。
封寒感觉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蹭到自己,低头一看,是一个桶装企鹅。企鹅围着好几圈红色长围巾,仰着头眯着眼,快要挤满整个桶。封寒不由得道:“你家企鹅挺像你的。”
“是啊,它怎么净会吃鱼却不会抓呢?”白煜月晃晃水桶,“学长,我们钓不到鱼,要是储备粮吃完了,不会要挨饿吧。”
“没那么夸张。”封寒如实道,“我知道这里海域的情况,已经提前申请了很多罐头。足够我们撑到方长官来替任我了。”
方长官就是他们的学姐,在封寒走后将接管整个亚历山大岛。原平安说了很多关于她的事迹,但对封寒仅有只言片语,偶尔吐槽一把封寒那该死的平时分。
白煜月还以为这位封寒学长是个多么难相处的人,没想到学长有一种温和的日常感,情绪稳定得不像是白塔出来的人。
“学长,我明天会努力做任务的!”白煜月又冒出改造亚历山大岛的计划,身上似乎有着用不完的劲。
封寒欲言又止。
虽然和学弟聊天时有点头脑发热,但是一冷静下来就有种社交能量耗尽的无力感……
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啊……
他站在走廊岔道,僵硬地和白煜月挥手告别。
深夜。
封寒被新的铃声吵醒了。
他才想起今天是夜巡日。从前亚历山大岛只有他一个,他定了每三天亲自夜巡一次,其余时间让精神体盯着就行。
学弟来了,新的夜巡时间忘记分配了,今晚就让他一个人先走吧。
封寒绑好武装带,例行公式检查哨塔装置。
在他检查到暖气管道时,动作明显一顿。
走廊尽头的宿舍内,白煜月听着鬼哭狼嚎的山风,只觉昏昏沉沉,正要进入梦乡。
忽然,门外传来叩门声。
白煜月的精神域几乎要瞬间炸起,攻击的欲/望呼之欲出。他睁开双眼,眼眸里毫无感情,大脑最大程度地分析门外那个人是谁。他顺手往背后塞了一把匕首,慢慢开门,光线从走廊泄了进来,除了学长还能是谁。白煜月只推开门到一定角度,便握住门把,同时将半个身体隐藏在封寒的视觉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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