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的声音放的很轻,距离稍微远点听上去就模糊不清。
不过猜也能知道,无非就是今天看了什么书,上了什么课……像是在汇报似的。
不过这次显然有些不大一样,或许是因为要去上学要告别的缘故,兰希还听到斯里兰星,上学等字眼。
兰希莫名想起了一点往事。
似乎很久之前,陆轻也就虫崽上学这个问题和他讨论过。
【虽然说雌虫崽很厉害,但去遥远的异星上学,做雌父雄父的怎么能不陪着。】
【等我们真的有了虫崽,可不能学克里特那家伙。】
明明说好要一起的……兰希低头一哂,似在自嘲,真的不负责任的家伙。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太阳西沉,连天幕都染上暮色,虽然兰希未曾催促,但陆璟也知道时间到了,幼崽依恋的蹭蹭雄虫微凉的掌心。
“等放假的时候我再来看您。”
“……”
沉睡的雄虫是不会理会他的,自然没什么反应。
陆璟也不失望,将雄虫的手放回被子里,然后在亚雌面前站定,正要开口,却猝不及防被亚雌抢了先。
“周二晚上七点,议会有一个重要会议,我不能缺席。”
陆璟一愣,意识到什么,语速飞快:“从首都星到斯里兰星只要两个半个小时,我们早上八点出发,时间很充裕。”
兰希摸了摸虫崽的发顶,“嗯。”
陆轻食言了,他总要负起责任来。
兰希仔细掖好被角,起身:“走吧。”
陆璟应该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拾。
“好……”陆璟随着他往外走,末了,又回头看了一眼,“雄父会醒来的,对吗?”
亚雌的身形微不可察的一顿,过了好半晌,才道:“会的。”
他会醒来的。
房门悄然关上,离开的两人谁也没发现,雄虫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原样,只剩维系生命的仪器滴答作响。
——
陆轻仿佛陷入了一场冗长的幻梦。
他梦见了很多人和事,他没什么意识,但却知道,这其实是自己的记忆。
有些事很遥远模糊,有些事又清晰可见。
他忆起遥远的蓝星,看见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那个养大自己的老乞丐,那个将自己带入地下拳场的酒吧老板……
看见自己死掉又活过来,穿成虫族最普通的一只雄虫。
然后,遇到了兰希。
他看到自己和兰希一起步入婚姻殿堂,在众人的见证下结为伴侣;看到政局诡谲,大厦将倾,他在牢狱中递给兰希一纸离婚协议……
他看到兰希出狱,看到自己踏上前往边缘星的星舰——
然后就是漫长的五年分离。
他们的故事从他和兰希相遇开始,又以自己的死亡为终。
走马观花一般,陆轻在梦境中看完了自己的一生。
于是天光乍破,些缕晨光透过窗,落在雄虫的脸上。
下一刻,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不知是不是因为昏睡了太久,神思未能及时回到身上,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珠像是失了焦般无神,缓了好一会,才逐渐恢复了神采。
陆轻只觉得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样,突突的痛,思绪更是乱成了一团浆糊。
……发生了什么?
对了,他……好像死了。
他乘坐的星舰半路失事,直接炸成了渣。
陆轻还记得生命最后看到了漫天火光,清晰的记得那种生命被吞噬的感觉。
陆轻慢半拍的,把手贴上自己的胸膛摸了摸,心脏跳动的非常有力。
显然,他还活着。
“……”
说实话,陆轻没想过自己还能有醒过来的一天。
他乘坐的星舰在跃迁的时候被卷进了空间乱流,引擎直接炸了,他也是没想到自己还有再睁眼的一天。
陆轻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宛如一台生锈多年终于重新启动的机器,僵硬的转动脖子环顾四周。
入目皆是一片白色。
这里……好像是医院。
是谁救了他?
陆轻甩了甩脑袋,扯掉身上乱七八糟的线,虚软的脚踩在地上,终于有了一点活过来的真实感。
与此同时,正同陆璟走进帕菲克学院学生宿舍的兰希,手腕上的终端疯狂震动起来。
兰希的脸色一瞬间阴沉的可怕。
“雌父?”
“……”
第2章
艾德里家族的私虫医院——
某间特护病房内,银发碧眼的亚雌眉头紧锁,深深的注视着病床上的雄虫。
亚雌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也不知有多久没有休息好了,他却无暇顾及:“他为什么还没醒?”
虽然已经极力保持冷静,音线中却难掩焦躁和紧张。
艾尔尼斯沉默了一会儿,道:“应该是麻醉剂的影响还未完全褪去。”
“应该?”
兰希皱着眉,显然对这模糊不清的回答不甚满意。
艾尔尼斯解释道:“麻醉剂的剂量是根据陆轻阁下的身体情况精密测算出来的,时效在18小时至24小时不等。请放心,不会对阁下的健康产生任何影响。”
艾尔尼斯看了眼终端,“最晚八点,阁下就会醒来。”
“……我知道了。”兰希闻言神色稍缓,“亲卫队调过来了吗?”
艾尔尼斯颔首:“已依照您的吩咐布置完毕。”
似乎是怕他不放心,顿了顿,补充道:“请放心,即使是S级军雌,没有您的允许,也断然无法从这座医院里走出去。”
“好。”或许是知道对方插翅难飞,兰希心下微松,道,“军部那边不好耽搁,你先回去吧。”
“是。”
门悄悄的关上。
艾尔尼斯出来时,不出意外的看到某只等候在外的红发雌虫。
那雌虫不是别人,正是第三军上将克里特。
军雌面色不善,也不知是因为路途奔波,还是因为等待太久。
“兰希怎么样了?”
艾尔尼斯闻言默然,半晌才道:“不大好。”
艾尔尼斯跟在兰希身边多年,经历了他和陆轻的初识,相恋,结婚和最后分手,自然知道那只雄虫在自家阁下心中的分量。
更清楚陆轻的离开对他造成了多么大的阴影和伤害。
只是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陆轻在他心中的份量只增不减。
艾尔尼斯的心止不住的下沉,无论是对于艾德里家族,还是对于他和克里特,这都称不上一件美妙的事。
唯一会为此感到开心的,大概就只有尼古斯家族了。
克里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爽的“啧”了一声:“那家伙呢?”
艾尔尼斯知道他说的是谁,摇了摇头:“还没醒。”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克里特试探的问道:“真给他拷上了?”
艾尔尼斯没说话,然而此时无声胜有声。
克里特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封锁港口和医院,还用秘铁锁将人锁住……醒来的第一天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以后还不知道要发什么疯。
克里特烦躁的想抽烟,又因为在医院的关系,硬生生忍住了。
后悔,当事人就是非常后悔。
果然当年在失事星舰上发现雄虫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把人创死了事,心软个什么劲,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端。
然而任凭他在这里肠子悔青,时光无法逆流,也影响不到一墙之隔的两个人。
病房内——
柔弱漂亮的亚雌抚摸着雄虫手腕上细细的铁链,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三年前找回陆轻的时候,兰希的地位远没有现在这么稳固,出于某些原因,他没办法将他转移到艾德里家族的私虫医院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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