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相公,可能她也不算故意的吧,毕竟女儿家谁都这样。”
“闭嘴,怎能把那等污秽之事挂在嘴边!”
“对不起,是妾身莽撞了。相公勿恼,我也是被大丫气晕了。毕竟那么长一块布条,值不少文钱呢,本来想着给相公缝个新鞋面的,下次文人聚会的时候也更体面些,谁成……”
男人似乎被这话安抚了点,语气梆硬道:“难为你想得周到了,不过那孽障惯会躲懒,但凡能动一点,就让她出去干活去,惯得她!”
看来后娘为了让她爹厌恶她,甚至不惜自己得白眼犯忌讳呢。
那道重重的脚步声远去了,程萤知道还没结束。
果然,不一会儿她就等来了那道刻薄的身影,后娘站到门边,压低了都掩不住嘚瑟的尖细嗓音道:“呵,小骚蹄子,和我斗,你还嫩着呢,你就是有本事插翅膀飞到那天上去,看我能不能给你打下来。”
“我给你找的那户人家多好,有田有房,吃喝不愁,多的是想嫁过去的小娘子,又不是那腌渍地,你有什么不知足。”
“乖女儿,什么时候想通了,记得叫娘啊,娘疼你~”
程萤默然的看着,若那毒蛇修成了人模样,大概就是她后娘如今这副模样吧。
那些快活到快要溢出来的恶心笑声,就是那毒蛇‘嘶嘶’吐舌头的声音吧。
江南这地界,是早早安定下来的地方之一,但前朝战乱也给这里的人们带来不小的影响。程萤八岁的时候,程家夫妻二人才正式在小谭村定居下来,定下来第一年,她亲娘怀上了,却在生产的时候难产去世;他爹转头就娶了如今这位张氏。
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何况她爹本来就对她也算不上多好。
后娘肚子是个争气的,嫁过来的第一年就怀上了,没保住,三月大的时候没了,她信誓旦旦的说是个男胎,但被程萤给冲撞了,从那个时候起,她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现在三年过去了,张氏又怀上了,他爹也考上了童生,再进一步就是秀才了。这张氏可不得好好扒拉着她爹,顺便赶走自己,拿她给自己肚子里的换前程。
张氏看中的是邻县的一个小傻子,家里确实有点家底,不然也不会把一个傻子养大了。但那傻子痴肥不说,发起疯来就爱打人,更是看到小姑娘就想扑上去拉扯人家衣服。
这就是她后娘嘴里的‘好人家’。
她娘是绣娘,嫁给她爹以后,早起贪黑做绣活,眼睛身体都熬坏了,才给这个家熬出了三间明亮的大瓦房。这个家是她娘拿命撑起来的,可她这个女儿,不仅没有受到遗泽,还被视为不详。
她自小跟在娘亲身边,怎么可能不会做女红,是她的手早就被各种活磨粗糙了,稍微碰到那绣布就能勾出丝来,根本接不了活。边上同样人家的女儿,各个手部擦油保养,不让多做一点重活,生怕手粗糙了。她整日割猪草下地捡柴火,重活从早到晚。
姑苏丝织蚕桑之地,本地就以生产丝织为主,她一个绣娘的女儿,手却碰不了丝绸了,可不可笑。
许是她这副哑巴又神游的模样,终于让张氏觉得无趣。
她呸了一声,站起身来,款款地走了。
第52章
逢魔时刻,天色昏黄。
倦鸟归林之际,柴房里再次迎来人声。
张氏站到柴房门口,端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挑剔道:“小蹄子,想好了没?”
“一个下午了,该想好了吧?”
“偷懒这么久,你看哪姑娘像你这般!”
“赔钱的惫懒货,谁看得上……”
“想好了吗?不过没想好也没关系,你娘我已经和那边换了庚帖了,人家满意的很,彩礼钱都提前给了。”
“十三岁是小了些,不过也不是不能嫁,你说是不是?”
程萤不吱声。
说教渐渐转向不耐烦,声音越来越尖利。
此时的天空已经布上了一层暗色,柴房里没灯,从外面看去,那黑黝黝的门洞像是妖怪张大的嘴,似要择人而噬。
张氏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寒颤,又提声骂了几声,里面还是没反应。
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瞬间戳中了张氏的痛脚。
张氏面容扭曲,快步走进柴房里,朝着躺着的那个人形下狠手打掐。
掌风袭来,程萤伸手拨了下边上的柴火,她打上了一截枝干;张氏怒气更甚,再度下狠手,反复几次,程萤挨了几下,张氏则沾了满身满手的枯枝烂叶,脸色沉得快要滴下水来。
“小骚婊子!既然还有力气躲,那就给我滚出去干活。”
“这天还没黑彻底,给我上山去割猪草去,家里的猪都饿瘦了,全是你这烂货的错!”
她行动速度快得半点不像个孕妇,麻溜地提溜出一个竹篓,里面是程萤惯用的旧镰刀,用力扔到柴房门口,恨恨出声:“别以为躲着不出声就没事了,现在就给我滚,否则后面几天的饭都别想了。”
直到脚步声远离,四周彻底安静下来,程萤这才站起来稍作整理,而后背起竹篓,掐着时间出门了。
此时天色正在往深色转变,村人基本都在往家里赶,家家户户开始做晚饭,炊烟四起,鸡鸣犬吠。
现在已是秋收的末尾,不再赶农忙了,人们放慢了节奏,不少人凑堆八卦闲聊。
程萤故意走上了平日村里人惯走的大路,不一会儿,便有不少人看到了她。
其中一个正是她家隔壁邻居吴大娘,她希望能遇上的人之一。
看见来人,程萤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今天运气很好,看来老天爷也是支持她的。
吴大娘四十多岁,因为就住她家在边上,对程萤这几年过的什么日子很清楚,对她的遭遇十分同情。
但说吴大娘有多好也不见得,毕竟这么多年,吴大娘遇到她会打招呼,会满脸心疼的拉着她叨叨几句,却连半口水都不会拿给她喝。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吴大娘是个大嘴巴,但凡有事情被她知道了,那基本上全村也就都知道了。
念头几转间,人就到了眼前。吴大娘看到她,率先打了招呼。
“哎,这不程家大丫吗,都这么晚了,你还往外走,这是准备去干嘛?”
吴大娘大嗓门的热情招呼,把路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这边。
程萤勾起一个苦涩的笑,道:“大娘晚好,继母让我去割点猪草。”
吴大娘诧异:“这么晚了要你去割猪草?你不是每天都要背回去好几筐,这还不够?”
程萤摇头:“不够的大娘。我得赶紧去了,不割就没饭吃。”
吴大娘立刻换上一副心疼的模样,道:“哎呦小可怜见的,快去吧。快去快回,夜里的小谭山可不是人能待的。”
“大娘再见。”
暮色沉沉,走上几步人就远了,但程萤仍旧能听到那风里隐约传来的声音。
“这张氏正是越来越下作了,这都几点了,不把人当人啊……”
“程大丫也是个可怜的。”
“后娘毕竟是后娘,人家当家的什么都没说呢,我们这些外人能说什么?”
“也是,毕竟肚里揣了个小的,那可是人家保命符……”
“……咱说那么多,有几个用……做人可不能……”
晚风将这些闲言碎语吹远,程萤笑了笑,这些邻居们其实人都不坏,至少愿意嘴上帮她骂一骂。虽然没敢给她什么实质帮助,但这刚太平的世道,不就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么。
其实以前有些婶子会偷偷塞点小东西给她,但自从他爹考上了童生,村里人的态度就悄然转变了,她从一个被欺负的可怜人变成了一个被读书人视为‘不详’的存在。
人都有从众心理,原本愿意照拂她的人到底因着各种心思彻底放弃,好在她已经长大了,能自己从山里刨点吃的。
程萤的目光失神一瞬,转又坚定起来。
没关系,既然她决定了要逃,这些人这些事,从今日起,都会变成过往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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