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后呈现在皇帝面前的题目大多直击主题,并没有什么辞藻虚浮之辈。
到了殿试这步,安临琛不能再做甩手掌柜了。
毕竟选的可都是即将给他卖命社畜们,啊不对,是要帮助大锦兢兢业业发展的新生代官员们。
脑袋里的念头杂七杂八,但并不影响安临琛选题的速度。
最终,他选择的题目简单粗暴:发展民生。
一个很符合新生王朝的题目。
将玻璃技术下放,便是安临琛对于民生的初步试探。
他倒没有指望一份考卷就能得到完美的解决方案;能得到人才更好,但选定这个题目的初衷,更多是在暗示朝廷未来的方向。
毕竟过了举人就有做官资格,不想继续考了也可以申请补官。是以理论上,这里都是官员预备役,大殿里有多少张桌椅,就有多少个未来官员。
钟声响起,题目发放完毕,安临琛从侧殿走了出来,慢慢走向自己的位置。他自己考试的时候,最烦的就是主考老师四处溜达了,扰乱考生心绪。
但谁让他现在是监考老师呢,自己淋过雨,当然也要撕碎别人的伞了。
咳,这也是最后一道面试了,既然名义上是自己的门生,那去看一眼有何不对。
何况,一眼就被吓晕还当什么官。
正好扫一扫心声。
既要打造班底基石,自然要从最开始便剔除心术不正之人。
安临琛思维发散,脚下倒是半点不慢。
寂静的殿内,除却落笔磨砚声、衣袖桌面间轻微的摩擦声,多了一道随性的脚步声。
原本就紧张的气氛瞬间更为肃穆,不少人坐姿立刻端庄、笔直挺立,脊梁骨仿佛能承接天地。
不过这只是表象。
安临琛眼前,到处都是‘啊啊啊啊~!’‘嗷~唉!哎呀’‘呜呜呜!’,其中还杂着几大段‘嘤嘤嘤’。
破碎漂浮的、七零八落的、惊魂夺魄的、浪荡不已的。
各种心声瞬间袭来。
安临琛:“……”。
安临琛收回试探的脚,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罢了,稍微积点德,倒也不必在考场上折磨别人。
学子们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至少看上去一片安稳祥和。
日头开始偏西。
殿试翌日,读卷大臣集于文华殿阅卷。
阅卷开始为转桌,即八人平分全部试卷,自己手中看完后互相轮看。而最终成绩的核定一般推首席读卷大臣进行,其他人参加意见。
这个时候还不需要安临琛的参与,他有了半天空闲,抽空盯了盯金斗那边。
四月廿四日,成绩评定结束。礼部一众跟着自家尚书,将前十的卷子呈给皇帝。
安临琛仔细一遍翻完,并未驳群臣意见,正式定下了名次。钦定名次公布并引见,小传胪很快过完。
四月廿五日清晨,太和殿,到处都是繁忙之景。
今天是殿试名次揭晓之日,也是大锦王朝首次传胪典礼举行的日子。
銮仪卫忙着在殿前设卤簿法驾,以及檐下和门内的乐器,到处都能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礼部的人同样早早来了,东楹和丹陛之上正中需设黄案,丹陛之下需设云盘这些是他们的事情。
司归农更是将午门外的彩亭御仗鼓乐查了一遍又一遍,力求尽善尽美。②
朝阳升起,礼时到。
乾清门前,礼部堂官的声音响起,铿锵有力。
“奏请陛下乘舆——”
皇帝的身影出现。
大殿宽广,朔风穿堂而过,边上的旗帜发出飒飒声响,同样吹起帝王宽大的袍角。
安临琛抬手正了正被风刮乱的朝服,接着登上舆轿,身影消失在了车帘之后。
这个时候,文武百官已在丹陛之下左右站好了,各个朝服崭新整齐。
太和殿前,帝王仪仗出现的瞬间,中和韶乐奏响隆平乐章,阶下鸣鞭三响。
安临琛将目光微微分了点给礼官的那根响鞭。
鞭长一丈余,司礼者执鞭柄由下飞舞,回旋而上,鞭声清脆悦耳,响彻云霄。鸣鞭毕,读卷大臣向皇帝行礼。
安临琛颔首道:“免礼平身。”
仪式继续。
温宏文进殿,从东楹的黄案上取出黄榜,授给礼部尚书;礼部尚书慎重接过,将其陈于丹陛正中的黄案之上;放好时,丹陛大乐又起奏。
此时鸿胪寺官员引新进士就位。
新科进士身着朝服,头戴三枝九叶顶冠,按名次奇偶序立东西丹墀之末。
所有人站定,礼官开始宣读制诰:“太和二年四月二十五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此时二甲传胪接力出列,开始唱名。
“一甲状元,关东江家,江泉明。”
“一甲状元,关东江家,江泉明。”
“一甲状元……”
一甲三人姓名,都传唱三次,余下只有一次。
江全明被引出班跪于御道左侧,接着唱名到了一甲第二名,来自清河崔氏的崔南辞,他被引出班跪于御道右侧稍后。此后一直左右交替,直到一甲和二甲的所有人引完,三甲只唱名不引出班。
唱名毕,鼓乐大作,大学士至三品以上各官及新进士均行三跪九叩礼,中和韶乐奏显平乐章。
典礼完毕,皇帝乘舆还宫。
这场庆典弘大,皇帝既是主人又是观客。安临虽身在其中,却更像是种象征,人人都要拜一下,但人人的注意力都在这新科状元身上。
本也是如此,为天下选士,那主角自然是士子。
宫内,传胪典礼隆重,从唱名到颁发上谕有条不紊;宫外,大金榜张贴在长安街宫墙上,人群热闹拥挤。
安临琛将属于自己的步骤走完,便立刻换了衣服,溜溜达达出了宫门,直奔长安街去了。
状元游街的场景,他很感兴趣。
安临琛速度很快,他出宫门的时候,礼部尚书刚奉着黄榜放到了彩亭之中,礼乐仪仗恢弘大气,这张黄榜会在彩亭下张挂三日。
一路走来,这些挂满的彩旗和仪仗,都在无声的告诉他,科举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之重。
另一边,新科的一甲三人与其他新进士们分开。
新进士左出昭德门,右出贞度门,而一甲三人由午门正中出。
丹陛中石称御路,只有皇帝才可以踩践,所以午门的中路除非皇帝出行从不开启,但却在殿试传胪后准许文武一甲的进士由此门出,这是连亲王宰相也不能享有的隆遇。
是读书人最隆重辉煌的时候。
午门前,一甲三人身着红袍,老老实实听着接引官员的指挥。
江泉明看了眼不远处皇城护卫们的盔甲,将眼中的羡慕压下。
原来这就是皇城啊。
江泉明今年三十有二,出身关东江氏,祖上阔过,往上数数也勉强能算是个四世三公的簪缨世家。但他身处其中,却无比明白自家其实不算什么。
关东漠北之地,本就苦寒无比,又远在山海关之外,本就不富庶,在这样地方扎根的世家,又能有多有权有势?江家不过是在乱世中站对了方向,才得以保全。当今圣上逐鹿中原的时候,江家曾给予过方便,但这点从龙之功,并不够换来开朝首个状元之位。
江氏只是面上光的世家大族,关东也远不如江南富庶、不如中部豪横。
就他所知的,新科进士里,不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和清河崔氏的人。
所以到底为什么?
心中念头百转千回,但实际上现实只过了眨眨眼的几秒钟。
“江兄?江兄?”
耳边小声的传唤,唤回了江泉明的神智。
他往右边看了眼,出声之人正是榜眼崔南辞。崔南辞身量不高,只到江泉明的鼻尖。唇红齿白,书生意气十足,十分符合时人的审美。
看到江泉明向他看过来,崔南辞爽朗了笑了笑,道:“看江兄有些神思不属,这是怎么了?”
江泉明同样回复了个微笑:“抱歉,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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