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眼睛安静地看着思念了许多年的人,从眉眼细细描摹,最后看到他手背上还没消散的小脚印。
看着看着,他干脆坐下来。
眼睛一眨不眨,仿佛看到天荒地老,他也不会腻。
*
从人鱼王的屋子里出来,屋外面的积雪被铲得干干净净。
街道往北,一直到大山洞前的广场。
路面整洁,两旁移栽的果树上,树干被绑了一圈一圈的稻草绳,树冠罩在兽皮之中。
果树还没有收拾完。
路上堆着用得旧了的兽皮,兽人们搭着楼梯。一个按着,一个踩在上面还在盖。
“球,今年不用上课了?”
球将手上的兽皮递给树上的兽人,笑得一脸轻松:“是啊,总算不用上了。”
部落对兽人们的要求不算高,学的内容都是基本的东西。只要通过了最后的考核,就可以结束课程。
“阿杬,我听说渚不是在弄什么技术培训?”
“是,你感兴趣。”
球笑了一声,有些不确定道:“不会又像我们之前上的那些课程吧?”
“不是。渚叔还没把方案给我,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会开设哪些。”
“不过你要相信白狼。白狼留存下来的各种知识比我们黑狼丰富多了。等他们到了,老师什么的自然也是不缺的。”
球点点头。“那我就等着呢。”
白杬笑得灿烂:“那我先去找他聊聊这事儿。”
“行,去吧。”
白杬找了一圈儿,最后绕回来,是在他家门前看到的人。
不过渚拎着自家白狼崽崽的后脖子,打开一道门缝往外面一递。
白杬忙接过自家的崽崽,然后门就在眼前被关上。
白杬瞧着睡眼惺忪的崽崽,冲着紧闭的门努努嘴。掀开袄子将崽子放进去。
“看来是问不成了。”
“嘤~”奶崽子哼唧。
白杬隔着衣服拍拍他的小屁屁。哄着哄着,在衣服里乱拱地崽崽又安分下来,闭眼继续睡觉。
冬季愈发的冷了。
眼看着河面即将结冰,狼山的东边,终于看到了白狼的影子。
他们毛发纯白,少许有点黑。若不细看,他们几乎与雪融为一体。
白杬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狼兽人。
他们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跑起来的时候雪花四溅,好像连地面都在震动。
听到动静的兽人们立马跑出来。
狼部落的兽人多是黑色、灰色的,另一边则是白色。人潮涌动,两方交汇,最后中间只隔了一条细线。
白杬、曜、桦、丘、星祭司,梧祭司……他们站在前面,亲眼看见阔别多年的,与他们相貌一样的同族靠近。
他们是狼兽人最喜欢的纯白色。
白狼之中,健壮的年轻兽人从两边散开。几个苍老的白狼颤颤巍巍地走出来。
绒毛纯白,但泛着银光。
是上了年纪的狼。
白狼往前,踏了一步。中间那条分割的线条彻底消失。白狼径直站在了白杬的跟前。
白杬没动。
目光平和地望着面前数十头的苍老白狼。
狼兽人的狼形中,黑狼最为高大。白狼稍微纤细,但也是相对来说。
白狼几乎与白杬平视。
白杬清楚地看着白狼的鼻尖动动,接着,苍老的白狼身子微微哆嗦,眼眶中闪过一抹水色。
“大祭司。”
充满慈爱与敬意的称呼。
白杬有些受不住,伸手,稍稍搀扶了一下上了年纪的白狼。“您叫我阿杬就好。”
“好,叫阿杬。”
没在外面说多少话,白杬立马招呼在冰天雪地里不知跑了多久的白狼进屋。
室内暖烘烘,白狼兽人们回过神来,俱是惊奇。
“不冷。”
“自然。”树骄傲地挺起胸膛,带着厨师队的兽人们将一壶壶的热茶端出来。
见年轻的黑狼走到跟前,苍老的白狼兽人笑呵呵地伸手。在树懵然的眼神中,捏了捏他厚衣服都遮不住的结实手臂。
接着老兽人笑意更甚。
搞得树一脸的莫名其妙。
出来屋子,厨师队的兽人聚集在厨房。
“你被摸了?”
“摸了。你呢?”
“也摸了。”
“他们捏我胳膊。”
“我是大腿。”
“呜……我屁股被摸了,我不干净了!”
白杬听到他们的声音,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阿杬,你笑什么!”
“他们是在看你们身体怎么样。白狼来的兽人多,怕我们养不活。”
树听到他们怀疑部落的能力,头一个不乐意。“怎么可能,阿杬这么厉害,养他们绰绰有余!”
“就是!”
白杬摇摇头:“做饭吧。有你们忙的了。”
好在提前知道了部落里会多上两万的兽人,部落提前有准备。热汤热饭招待着,也没让白狼受罪。
白狼不是个急性子。
他们跟先来的渚一样,吃了饭后立马休息。休息完之后,便能在部落各个地方看见他们的身影。
真就是一点不见外。
分隔几百年,一个能毫无防备地接收,一个能毫不犹豫地投奔。毛色不一样,但狼族就是狼族,分开的时间再长,依旧斩不断相互之间的亲密。
没有半点隔阂的亲密,互相都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狼族,怎能不令当初的兽王城畏惧。
两万的白狼,比原本狼部落的兽人还要多。原本在狼部落稀奇的白毛,现在处处皆是。
“这是在做什么?”
大铁锅边,树用刷把洗锅。一旁的凑拢的几个白狼目光充满了求知欲,伸出爪子接连在锅上敲了敲。
“咦?脆响。”
“刺啦——”白狼伸爪子在上面细细划拉。
“看起来比石头好。”
“刺啦——”
“是哦。”
“我试试。”
树面无表情地倾斜着他的大锅,就看着这些比幼崽还能捣乱的白狼兽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在他的宝贝锅上留下印记。
除此之外,厨房里,刺啦的声音也只多不少。
“这个,咱部落怎么做的?”
树狠狠闭上眼睛,睁开。想着他们刚来,要好好解释一番。
但下一秒,厨房里叮铃哐啷的声音传出来,紧接着还有湖的哀嚎。
“我的珍珠奶茶!给我留点儿啊!!!”
身旁,几个白狼意犹未尽地舔着唇出来。
“好喝诶。”
一旁问树问题的白狼见他半天不回,戳了戳他的手臂。“哑巴了?”
树瞧着一批有一批进了厨房又出来的兽人,听着兽人在里面口干舌燥的解释这个是什么东西,这个怎么用,这个怎么做的。
他深吸一口气,手往西边一指。
“西边,贝壳山。那边做出来的。”
“贝壳山?”
树看着眼泪汪汪追珍珠奶茶追出门口的湖,坚定道:“往西边有一条水泥路。沿着路一直跑,两天就到了。那边也是我们的地儿。”
“两天……”
白狼摸着下巴,“有点久啊。你不知道吗?”
树摇头:“不知道。”
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白狼也跟着摇头,一脸深沉。乍一看,确实长得比黑狼睿智。
他瞥过树一眼,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表情。
分明是在嫌弃自己!
树怒了!
“不许这么看我!你这是侮辱人!”
“不不不,我们从不侮辱人。只是有些同情罢了。”白狼拍着树的肩膀,盯着他的大脑袋,“白狼祭司……啊,不对,前白狼祭司渚曾今说过,脑袋越大的狼越聪明。你脑袋这么大,我寻思应该比我们聪明。”
“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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