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小九,那边有热闹!”秦清和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朝着人群密集处张望,一双漂亮水润的杏眼是满满的惊奇与欢喜。
如今的大凤朝对女子的约束不算严苛,不像秦朔记忆中的某些朝代,女孩子们裹上小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未出阁的女孩儿要是一不小心被外男瞧了去,要不嫁给对方,要不投河以证清白。如今的大凤朝民风开放,一路走来有不少妇女抛头露面的做小本生意,也有不少少女带着遮面的帷帽逛街。
然而即便如此,世人对女子的管束总是要比男子严苛,哪怕是武侯家的小姐,秦清和也无法向秦九一般自在快活。哪怕秦清和剑法超绝、身手敏捷不比男子差,但是家中还是要压着她学女红、读女戒——“女孩子家家的连绣花而都不会,以后到婆家是要被骂的”这是家中长辈们的想法。
因此,哪怕是出生在“不讲规矩的粗鄙武将”家,秦清和能够自由自在出门玩耍的机会也不多,因此看到什么东西都新鲜的不行。哪怕是个简陋的拉糖画儿的小摊子,秦清和也能站在一边新奇地瞧上老半天。秦朔便赖着性子陪八姐东逛西看,没有一点儿的不耐烦。
“小九可真好,菩萨一般的心肠,以后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小姑娘。”秦清和叹息着,心中觉得自家小九真真是世上最好的儿郎了,怜惜弱小、爱护家人,陪着自己瞎逛了一上午也没有半点不耐。
“姐,菩萨可不结婚。”秦朔丢了个白眼儿给自家八姐,自己才十一岁,放上辈子是才上小学的小屁孩儿,根本连性别意识还没觉醒呢。这辈子都被长辈们考虑婚姻大事了,只能说古人们真是太早熟了。
“嗨!你叫错了!”秦清和立马横眉。秦朔连忙捂住嘴巴,连声道歉,“我的错,我的错,以后一定注意,绝不嘴瓢!”
“这都快午时了,咱们快去吃饭吧!”秦朔拉着八姐转移话题道。
“去那家吃?五味坊?兰亭阁?还是醉春轩?”秦清和对上京成的饭馆们并不熟悉,属于只问其名不识其人的状态。
秦朔听他姐报出一长串的店面不禁嘴角抽抽,不知他姐是从哪儿听来的,连那醉春轩都知道,那个可不是正儿八经的食肆,歌舞表演才是主业。
“去江南岸吧,上京刚开的食肆,说是专门请了南方的厨子,一应菜色都是南方水乡的味道,清新宜人。”秦朔在脑子里搜罗了半天,最终提议去“江南岸”。
“行吧,小九你在吃食上一贯精细,你推荐的肯定不会错。”说着,秦清和便挽着秦九的手往那江南岸走去。
被挽着手臂的秦朔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是一时又想不出哪儿不对劲。直到被一颗花生米儿袭击了额头,一道戏谑声从上方传来。
“哎呦,是哪家的两个小娘子,手挽着手去何处?”寻声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身着洒金绣服、头戴白玉冠的俊秀小公子,半倚在二楼的栏杆上,手还保持着丢花生米的动作,正是刚刚被秦朔拖出来当挡箭牌的同窗,威武侯家的小公子林锦。
“呦!原来是秦家的小九娘啊!”说玩,林锦便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起来,似是被“秦家小九娘”的称呼逗乐得不行。
第3章
“哈哈哈,秦家小九娘!”林锦瘫在二楼的栏杆上,笑得像公鸡打鸣。
秦朔翻了个大白眼儿,只觉得小孩儿的笑点真是奇奇怪怪。秦朔被认作小女娘淡定得很,反倒是一旁的秦清和气得不行,只见她袖子一撸,哑着嗓子冲二楼的林锦恶狠狠地大喊,“呔!你小子混说什么呢!”
“你说谁是小女娘,你有本事跟我打一场,看谁没种!”秦清和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挥着拳头要和林锦干一架。秦朔在一旁瞧着,额角不禁滴下一抹冷汗,心道,八姐原来是演技派啊!不知情的人看了她的模样还以为他是个男孩子被误认为是女孩子正生气发火呢。
“我说得就是你们两个人啊!”林锦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外,居高临下地露出一张欠扁的坏笑脸,“只有小女娘才手挽着手、肩挨着肩呢!”
“你!”秦清和气结,一手提起衣摆,双膝微曲,就要纵身攀跃上二楼去和林锦干架。
秦朔连忙拉住自家八姐,劝道,“别和傻子计较,我肚子饿了,快去吃饭吧。”
秦清和抽出被秦朔拽着衣袖,蹙眉道,“我可是为你出气!他骂你是小女娘!”
在秦清和的认知中,一个男孩子被人大庭广众之下指着鼻子说娘们唧唧,那就是奇耻大辱啊!她家小九身体弱不能干架,她这个做姐姐的可不得给他出头么!
秦朔笑道,“我是男是女,我自己不知道么,再说了,小女娘又不是什么骂人的话,阿妈不也是女娘,我家四个个姐姐不是女娘?她们都很厉害的。”秦朔上辈子都三十来岁了,早就经历了社会的毒打,林锦这种小男孩儿的挑衅他根本不放在眼中。
秦清和被秦朔的话说得愣住,一时不查便被秦朔给拖走离开了“战斗中心”。
“咱们得快些,那江南岸生意好得很,咱们今天没有提前预约,搞不好到了那边都没位置了。”
江南岸并不在东市最繁华的中心,反倒有些偏僻,穿过东市最繁华的三岔口,走过青石小巷,集市上的喧嚣声一下子剥离开去,再转过一个拐角终于到了食肆。
和上京富贵奢华的风格不同,江南岸别有一番水乡风情,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砖墙,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清凉瓦舍,白石台阶,绿窗油壁。大堂内还凿出一条清溪,不知从何处引来了活水涓涓流淌,溪上架着精巧的石桥。
如果说上京食肆的老字号富贵楼是位端庄妍丽的大家闺秀,那么江南岸就是一个娇俏清秀的小家碧玉。
“这江南岸是谁家的产业?别有一番巧思呢?”秦清和一边新奇地瞧着周遭的一切,一边询问身旁的秦朔。
秦朔摇头,“我亦不知晓,只听说是南边哪个世家开的,不外乎崔、王、洛、萧那么几家。”前朝战乱,许多世族大家举家南逃,在姑苏、余杭一代安家立业。如今哪怕新朝建立,可是在南方地区,那些世家的话语权甚至大过皇权。
“怪不得呢。”秦清和了然点头,心道,也只有南方那些吃饱喝足没事儿干的世家们才有闲情逸致捣鼓出江南岸这种精致风流的食肆来。
“二位小爷,今日的雅间都满了,您二位要不大堂用餐?”一个青衫小厮满脸堆笑着上前迎客。
“行,你带路。”秦朔和秦清和都不是讲究人,或者说,整个秦家都不是什么讲究人,在外行军打仗的时候,席地而坐啃就着白水干饼子是常态,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虚头巴脑的讲究。
在小二的带领下,秦家一行人踏过清溪小桥,绕过荼蘼架,又穿过一道木香棚才走到了大堂位。虽说是大堂的位置,可是私密性也很好,每处席位都用雕花屏风做隔断。
秦朔和秦清和落席就坐,在店小二的推荐下点了几个热门菜,什么蟹酿橙、泉水牛肉、燕窝绿豆糕、玫瑰露。两个人并不多点,担心吃不完浪费。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神仙菜,一块绿豆糕竟然要两百个铜板!”秦清和竖起两只手指,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到菜谱的那一刻恍惚觉得这江南岸就是宰人的黑店。
“就是!”一旁的小厮石头也愤愤道,“他们明明可以抢劫,却还假模假样地给了我们一块绿豆糕!”
“噗嗤”一道轻笑从屏风外传来。
“谁!”秦清和冷喝。
“二位贵客,有为小公子说是和您二位一道的....”店小二还未说完就被一把推开,露出身后穿着绣服金冠的林锦。
“哈哈哈,石头你还是这样的有趣!”林锦走进来,一手扶着石头的肩膀,一手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我说,秦小九你怎么这么小气,请女孩子吃饭可不能这样抠抠搜搜。”林锦走到秦朔旁的位子坐下,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嘴里和秦朔说着话,眼睛却斜着秦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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